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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匪石(99)

作者:见明 阅读记录

瘦弱许多粗糙许多的手掌,迟疑而又轻颤的,放了上去。

片刻之后,床榻之侧,天霜神情淡淡的从床边木盘中端过白粥,她眸光落在极力克制却仍然发颤的枯手之上,执起瓷勺,盛着白粥,送至干裂枯涸的唇边。

蒙着水色的乌黑眼眸一直望着她,眼眸的主人却乖顺的一口一口吃着。

等一碗粥尽,天霜将碗勺放回木盘,端着木盘,起身欲离。

她的身后,低哑轻颤的声音再起。

“你是谁?”

“天霜。”

“我是谁?”

“晏容远。”

天霜离去,水木明瑟的雪竹之景遮蔽了她的身影。

而空余一人的温暖房中,淡金色的浮光悠然斜落,床榻之上,晏容远带着浅笑沉沉而眠,那浅笑在他瘦削至极的面容之上,美好而又脆弱。

*

连日落雪,积雪盈尺,因而雪化的很慢。

小院依然银装素裹,一如即往的安静,但好像,有什么东西无形之中,悄然变了。

晏容远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霜雨雪的身体,似乎终于跨了,病体难支,每日皆须卧床休养。

而天霜如以往日日替他上药一般,现在日日喂食。

于是,晏容远每日安静的等着她来,安静的看着她,偶尔再轻轻的唤她一声:“天霜。”

天霜则一直都是半垂眼眸,目光只落在自己手中和他依然发白的唇上,永远只淡淡回他一字:“嗯。”

但一个字,便足以让晏容远露出无比满足的目光。

他的目光是那么的直白,似乎想将自己所有的心意都盛在目光之中,赤裸裸的展现给她。

即使没有任何回应。

但他甘之如饴。

如此几日安静休养之下,晏容远骨瘦形销的身体面容恢复了些许。

只是些许,他依然清瘦的惊人,衣服挂在他身上,宛如挂在木架之上一般,空空荡荡。

不过,他总算能下床行走。

天霜自他气力恢复些许之后,便不再出现,而他下床行走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小院中寻找天霜的影子。

雪慢慢化着,松竹渐渐露出青葱的本貌,而松竹之下,竟然还有一座古朴的石亭,别有意趣。

晏容远扶着门墙,目光一边在松竹之间睃巡,一边慢慢的行走。等他终于在隐隐松竹后,半支木窗下看见熟悉的人影,虚浮的脚步不由得加快。

他停在门边,依然是如同往日一般的青衣,只是青衣空荡萧索。

他对着窗下人影轻声道:“天霜,我可以进来吗?”

那其实是一间典雅轩阔的书房,房中书架书案,琴棋书画,笔墨纸砚,样样俱全。

甚至还有几重屏风隔出来的会客之处。

窗下,天霜微微抬眸,眸光平漠:“进来。”

晏容远对着她浅浅一笑,才行进书房。他坐在离天霜不远处的一方几案之后,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她。

目光如同雏鸟,又如同痴子。

他安静看着天霜,天霜安静看着书卷。

窗外雪空湛蓝,积雪莹白,清洌的松竹之香随风萦绕。

许久,晏容远低低出声:“天霜,我可以再为你作画吗?先前那幅画不好,我拿着它总是找不到你,我找了很久,去了许多地方,问了许多人,总也找不到你。”

淡金日光斜落,枝头压着琼雪的松竹淡影也斜落,其中一枝落在压着书页的纤长手指上,手指的主人轻淡回应:“好。”

没有任何探询之意。

然后,晏容远起身,在书房中自寻笔墨,最后又回到几案之前。

他时时看她,时时落笔,窗外金轮换成银月,窗前日影换成月影,白纸染满墨迹。

无声而又静谧。

第二日,第三日,日日亦复如是。

木窗下,松竹下,石亭中,小径上,青瓦屋檐下,白雪皑皑中。

处处都是晏容远对天霜如影随形的身影,她自垂阅书卷,懒拂箜篌,伫立望月,枝上扫雪,他望着她,伴着她,跟她一起,为她作画。

只偶尔清风明月下,松竹莹雪间,有轻柔的低唤。

“天霜。”

“嗯。”

“天霜。”

“嗯。”

仿佛是旧梦重续,恬淡幽谧,却又如镜花水月,虚幻不实。

而这如梦似幻的安静时光,不过多久,便被打破。

那一日,如同与世隔绝的小院门扉被人叩响。

小侍女闻声而至,打开门扉,门外华丽马车下,立着衣着雍容,神情优雅的郁夫人。

郁夫人行进院中,踏着石径绕过松竹,直接往书房而行。

木窗之下,天霜起身,语气平静:“姑姑。”

郁夫人停步,微微皱眉看了她面容片刻:“你让人送信给我,推掉所有邀约,既然也不出门,怎么不洗去易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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