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匪石(63)
他沉黑的眼满是狂乱,“我把我的心剖出来给你看看好不好?你要我的命,我给你好不好?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给你,你爱我好不好?“
圣女只是闭眼,神情依然不曾有任何变换,但她恢复了些许血色的面容慢慢又变的苍白,同时泛起隐隐玉泽。而她被紧握的手中,皓白短剑也随之泛起极其微弱的光晕。
“嗤——”
圣女猛然抽手,短剑被瞬间拔出。
无极胸前已深红一片,但他似毫无所觉,神情眼眸皆是迷乱癫狂。他身体前倾,双手紧紧扶在圣女身上,嘶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要杀我吗?为什么又不动手?你知不知道,你次次对我手下留情,都是在给我希望?”
圣女睁眼,漠然看着染血短剑,“我不想这样杀你,我们应该光明正大、毫无保留的交手。”
无极低低笑了,笑声逐渐变大,如痴如狂,惨然哀恸。
“终是要杀我……”
他转而捂住了自己的眼。
“终是……”
粼粼光影之中,有点点莹光自他俊秀明晰的下颌滑落。他转过头,跌跌撞撞的起身,低哑喃喃:“终是空空……终是虚妄……终是……”
终是,求不得。
摇摇晃晃的暗红身影在层层垂幔中渐行渐远,隐隐约约,直至消失。
圣女恍若未闻,一直垂目看着手中短剑,良久,她抬手将短剑重新放回案几,剑尖点点鲜血滴落,一盏冰灯微弱火光被瞬间滴灭,而鲜血慢慢渗入寒冰之中。
殿窗之下,月光斜斜,圣女独依玉榻的身影也静然斜斜。她独望轻纱之外朦胧孤月,孤月之下有夜鹰盘旋,良久,她缓缓闭上幽微眼眸。
满殿荧荧渐灭,盏盏宛如琼玉的小小冰灯也悄然消融,一片冷寂中,唯有玉榻独自散发着温润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带着凉意的暗红身影无声穿过垂幔,静静侧身坐于玉榻之下,沉寂的望着圣女苍白面容。许久,身影起身,横抱着陷入沉睡的人影,穿过层层屏幔,回到床榻之上。
万籁俱寂,只余孤月无言,俯照世间。
*
晓风凛冽,掠过危巅,雪山云海苍苍茫茫,万物遥远。
洞开殿窗之下,冷白晨光之中,一道飘逸人影静然而立,漠然望着广阔无垠的云海雪山。
是圣女独立窗下。
她气色比之昨日,又好上许多。
窗外,云海之上,有孤鹰低低盘旋,但碍于宛如烟雾的窗纱,一直未曾靠近。
殿门被忽然打开,无极暗红身影自寝殿另一端,穿过层层纱幔缓缓行来。他最终停在几道垂纱之后,微微垂眼,声音岑寂:“你身体既然好一些了,今日带你出去走走。”全然不似昨夜狂乱。
圣女闻言,侧身回首,幽冷天光在她清绝面容投下莫测暗影。
而无极面容神情为层层垂纱所隔,朦胧模糊,若明若暗。
片刻之后,一直安静少有人迹的寝殿之外,便同时行出两道人影。无极华服玉冠,俊美面容阴郁漠然,圣女雪衣云袍,神情冷寂,无波无澜。
两人一前一后,缓缓行下悬廊,行入恢弘华贵又冰冷凛然的纯白宫殿。
有侍人和魔众见到两人,皆远远避开,于是整座连绵不绝的纯白宫殿,恍若只有两人一般,空空寂寂,冷冷清清。
金乌缓缓破开云层,朝阳漫洒,给如浪翻涌的云海染上绚丽色彩,流霞千里,波澜壮阔。
漫天金光同时也洒落雪山宫殿,静静笼罩着缓慢行走的两道人影。
无极和圣女一路同行,都一直未曾言语,只慢慢徘徊在各处宫殿之间,两道淡影在宫墙悬廊玉阶阑干游移不定,宫殿莫名更加空寂。
雪山巍巍,光影变幻,金乌西行,云海聚散。
这寂寂无声的情形,直至两人行到一处断崖之时,才被打破。
有响遏行云的清唳声,还有时断时续的咕咕声。原来陡峭嶙峋崖壁上,山石尖利,冰雪寒冷,却有群鹰盘旋聚集。
无极也终于出声:“这雪山之上,只有它们和我们共存。”
圣女不语,静望不时飞掠唳鸣的鹰群。
而此时,突然一道威厉声音自远处响起。
“魔子。”
无极漫不经意的回首,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远处白石玉阶之上,一道黑袍银帘的人影似乎是突然出现在那里,他见魔子回首,才继续道:“老夫有事相商,还请魔子移步。”
无极冷淡看他一眼,才回首对圣女低声嘱咐:“你就在此处等我,少刻我便回来。”
圣女淡淡嗯了一声,对冷森森看向她的黑袍人影视若未见,依然望着断崖群鹰。
无极回身往远处行去,黑袍人影在他经过之时,转身跟上,可行了许久,无极突然停下脚步,回首遥遥望了圣女飘然身影一眼,眼眸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