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匪石(108)
雪衣隐隐透着红的身影出了厅堂,又去了浴房,最后,回到了寝房之中。
枫叶特有的清香在晚风中流荡,庭院中的华灯一盏盏熄灭,只留下一盏微弱的孤灯,在晚风中摇曳。
红叶下,白玉石阶如银河,染着一层白霜。
夜更深了。
……
翌日清晨,金光浮跃。
静美如画的红枫渡中,银甲冷耀的队伍护着一辆宽大的车架徐徐行出。
银甲军大约五六百人,军容整肃,气势凛然,一路小心警惕戒备森严。
半个时辰之后,到了洧水之畔。
红枫渡之所以称之为红枫渡,便是因其离洧水的渡口不远。
从红枫渡蜿蜒而出的溪流,也最终汇入洧水之中,于是便能看见,明明洧水两岸青山连绵,水中却有红叶漂流。
洧水之上,有一座以船为梁的宽大浮桥,浮桥两端,有云水壁的人马驻守。
银甲军行至浮桥之前,通传之后,守桥的人马立刻放行。
于是,银甲军纷纷下马,车架的车夫也下了车辕,牵引着马匹车架踏上浮桥。
缓缓流淌的青碧河水中,倒映着银甲冷耀,倒映着宝马神骏。
车声辘辘,桥声轧轧,水声幽幽。
队伍行至桥中之时,河中车架的影子荡开一圈涟漪,似有鱼浮水面。
伴在车架旁的李军侯眼一厉,大喝一声:“有刺客!”
说罢,抬手,手臂上的臂弩朝着涟漪中心疾疾连射,那处青碧河水瞬间变为暗红。
而下一瞬,无数湿漉漉的黑影破水而出,爬上浮桥两侧的船头,对着银甲军凶猛的出手。
他们以纷纷箭雨相迫,以肉身为刀,将银甲军强行分割成了三段,前队一段,中间的车架一段,后队一段。
车架前后,竟然还有几个大力士,手持劈山斧,劈砍着相连的浮桥。
黑衣刺客悍不畏死,即使两岸驻守的人马立刻赶至相助银甲军,一时也没能破开他们的攻势。
瞬息之间,刀光血影,浮桥震荡,人战马嘶。
不停有黑色和银色的影子滚落河中,青碧河水弥漫开缕缕的红。
李军侯砍倒两个想靠近车架的刺客,发现另外几名刺客被突然出现的迅疾小箭射落,他见此,当即转身,挥舞着长戟砍向车架前劈砍浮桥的力士。
力士高大威猛,不过李军侯也神力不凡,一番缠斗之后,他将人斩杀掀落河中,又继续持着长戟开道,对着身后疾呼:“护少君过河!”
情况危急,众人自然顾不上浮桥不稳,一队银甲卫飞身上马,护着车架,朝着李军侯力扫千军开出的前路冲出。
而车马刚刚上岸,河中一声轰然裂响,浮桥被另外的力士斩断。
断裂的浮桥随水而荡,遥遥分开,两段浮桥之上,银甲军还在和黑衣刺客奋力厮杀。
李军侯斩落几名刺客,抬眼四望,脸色沉沉的看一眼被留在另一段浮桥上的银甲军,再看一眼嘶鸣着落水的战马,最后扫一眼河面,突然脸色大变。
只见洧水上游,遥遥有大船驶来,船上也尽是黑影。
李军侯迅速做出决定,长戟一边猛扫向刺客,一边翻身上马,对着银甲军疾声下令:“庚队断后!其余人护送少君先走!”
银甲军迅速变阵,大约一半的银影脱身而出,翻身上马,护着车架往远处疾行。
秋风萧瑟,山林如波。
染血的银甲军穿行青山,留下一路肃杀之气。
大约行了小半日,后面不见追兵,但也不见断后的银甲军追赶上来,而前路,一分为二,两条大道朝着不同的方向。
李军侯横刀立马,在分岔路口踌躇了片刻,然后回身行至车驾前,对着车架内道:“少君!今日他们如此明目张胆,来势汹汹,恐怕后面的路更为凶险!我们的人马又被截住和折损了许多,离壁中又还有四日的路程,属下担心……”
车架静默,须臾,才传出少女沉静的语声:“军侯不妨直言。”
“属下担心,按原计划赶路,以现在的人马难以撑到调兵赶至,难以护少君周全。少君安危为重,不如我们直接改道去泽上聚,泽上聚离此不过一日的路程,昨日又已派人前往泽上聚调兵,此去泽上聚,说不定正好遇上调兵,有了调兵补充兵马,再有泽上聚的大军,少君便安全无忧了。”
车架内,少女静然听着李军侯的提议,许久没有出声。
洛花明忍不住抬眼,看向少君。
马车之内,幽光冥冥,洛花明只觉少君肌肤莹润,如一尊无暇的玉人。
只见少君眉眸微垂,神情平淡,既没有被追杀的惶恐,也没有被背叛的惊怒,似乎毫不意外,早有预料。
只有她微微发白的脸色,彰示着她孱弱身体在疾行颠簸中的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