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记糖铺(58)
她叹口气,“许是前些日子我们二人闹得太过了些,满城凑热闹,今日她就被她母亲关在家里,读书学琴去了,我呆在家里烦闷得很,便自己一人出来逛逛。”
话虽是这么讲,深究起来,其实是陈家的人要避着她。这些天和陈莹的相处以及两家之间的来往,江芷兰敏觉地看出陈家是不屑于和商户们打交道的,偶尔碍于情面做做样子罢了,当不得真。
可她自己看得清有什么用,江家从她祖父那一代就是要铁定心挤进这些世家高门,为此,江芷兰的大哥苦读十几载,也只是去外地做了个小县令,二哥不爱读书,却也被逼得整日郁郁寡欢,就连她自己也要在父母的安排下去和那些人交往,不愿意也要贴着脸上前凑。
陈家自前朝便是高门望族,现在又是朝中重臣,这次回来一是迎娶林家女儿,二来顺道回乡彰显一下家族威风,等过完年就会回到中都,他们就再眼巴巴地攀附,到头来不还是一场空。
钟予槿看她的脸色猜出几分来,但也没戳破,只是怜爱江芷兰因为家族利益不得不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有不如意的地方也要忍着,小女儿家的心事也不能拿出来说,只能藏着心中,任由苦意慢慢忘却。
江芷兰用勺子搅和着奶绿色的奶茶,“可是啊,今天连个雪都不见,想赏雪都没处去。”
钟予槿抬头望了望外面阴冷的天,安慰她道:“看这天,估计到夜里就下了,是攒着劲要下一场更大的雪呢,等明日早起就能看见上下一片素白的景了。”
听她这么讲,江芷兰微微一笑,指着盘子里炸得膨胀起来的白色花朵,“这个花倒是好看,吃起来脆脆的,就是没什么味道。”
“这能有什么味道,就是用春皮纸放在油锅里炸了炸,中间点缀了些玫瑰花酱和桂花酿,图个样式好看。”
江芷兰笑着把这炸春皮翻来覆去看了个遍,一口咬进去,果真就是个酥脆的口感,中间的花酱放了蜂蜜,甜丝丝的,别的也没什么奇特的地方。
钟予槿将铜锅里煮好的糯米圆子捞出来,放入些红糖块和姜片熬煮,白滚滚的圆子被红糖浆染成红褐色,等收火时最好上面撒上些花生核桃碎。
里的一小块炭火慢慢燃尽,钟予槿将铜锅里的红糖圆子小心翼翼地舀出来,“来吃碗如意果,保管你事事如意。”
江芷兰夹了一颗咬下去,“吃着和汤圆一样黏黏的,但是有姜片和红糖的味道,胃里都暖和不少,这花生碎才是点睛之笔,嚼起来又酥又甜。”
除此之外,桌上还摆放着一盘新烤出来的抹茶螺旋酥,一盘形态各异的的兔子面点。
冬日里坐在有暖炉烘烤的隔间里,饮着香甜奶茶,吃着酥掉渣的点心,还有活灵活现的手工面点供人开心,何尝不是件美事。
可是,江芷兰还是愁绪浮上心头,看着在旁边忙活的钟予槿,不由得回想起这些天她听见的种种传言。
钟家大小姐先是父亲忽然逝去,又被族亲
找了个由头赶出家门,沦落到街边摆摊,再被未来夫婿家退亲,这一番遭遇,换作旁人,早就活得不像个人样。
“怎么了?”钟予槿见她眉头皱着,“你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愁眉不展的。”
江芷兰担忧地注视着她,“阿槿姐姐,那个窦怀要和钟思敏定亲了。”
钟予槿面不改色,平静地收拾着桌上的残渣,“过几日,他就要离开临州去中都了,估计是怕到时候生变故,早早定下也好放心。”
她话音刚落,江芷兰猛然醒悟,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为这些事多虑,那些个凉薄之人怎么会扰乱眼前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
她心中愉悦,畅怀道,“阿槿姐姐,我现在可真羡慕你。”
钟予槿嚼着红豆沙馅的面点,歪了歪脑袋问她,“嗯,羡慕什么?”
江芷兰抿嘴笑了笑,没作声。
当然是羡慕她能得一生自由,坦坦荡荡,能在别人奚落的声音里照旧活得漂亮,可以做自己想做得事,而自己却只能屈居在宅门里,行事都要看别人眼色,做不得主。
晚上打烊回去时,路过谢宅,屋门紧闭,里面也黑压压一片。
昨个路上遇见了小冉,她才知道谢有尘已经离开了临州。
“槿姐姐,谢先生说是回中都探亲,估摸着今年就不回来过年了。哎呀等后天我们考完试就能放假,可算是没有人在我边上看着我写字了,往年谢先生监考,我们学堂的人都不敢乱动……”
“就是奇怪,从前谢先生都是留在临州,从来没提过他在中都的亲人,怎么今年回去了。”
钟予槿问道:“中都都是他什么亲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