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记糖铺(167)
“我父亲被另一派的大臣诬告进了大牢,全家战战兢兢,四处求人,两个月后我父亲才被赦免。”
“后来我才知道,他在牢里受不住刑罚,就拉了傅家垫背。”
“那年春日,我拿着他做的纸鸢坐在院子发呆,我的丫鬟告诉我,傅家满门,男子全部斩首示众,女子为奴,她说刑场地上的鲜血流了好多天都没消掉。”
陈白梅尽力压着心里的苦痛,无奈泪珠大滴大滴地落下,“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恨我自己是个废物……”
她一把抹去脸上的泪,“两年后,报应就来到了我家,我和母亲先是被流放,后来我又落入教坊司,三年前,宣帝登基,大赦天下。”
“我独自一人来到临州,进了思芳阁。本以为这辈子孤苦伶仃,走时能有个人为我收尸已是大幸。”
“说来人到绝境的时候,总能遇见些希冀。再次见到他时,我愣了许久,他也看了我很久,我们两个人都不说话。”
“直到看见他身上无数道伤疤,我才明白他从未忘记过仇恨,甚至把他刻在身上,此生都要受这些恨意的折磨。”
陈白梅压下了哭声,这么多年,她已然学会如何把苦痛吞下去,被泪水浸过的眼睛明亮耀眼,钟予槿盯了她许久,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想不出来什么好主意让这对有情人消掉十几年的仇恨,重新归好。
钟予槿看着她道:“所以要我做什么,你说吧。”
陈白梅眼中似是看见了前路,握住她的手恳求道:“这么多年,他所求的不过是为自己的家族洗清冤屈。”
“姑娘与陛下深交许久,陛下也愿意听你的。我想请姑娘去和陛下开这个口,若是能成,傅竞松必定会为了翻案站在陛下这边。”
“他这些年为燕王筹谋不少金银货物,以他行为处事,这些东西肯定不会都交给燕王,若是能断了叛军的财路,对朝廷有利无害。”
听完这些,钟予槿心里也燃起些许火焰,可仔细想想还是不敢轻易答应,“你说他为燕王办了许多事,肯定也是因为燕王允诺为他洗刷冤屈,十几年的谋划,此刻却要他重新站位,怕是不能如愿。”
陈白梅微微叹气,“他赢不了的,燕王并非明君,成败已成定局,就算燕王真的成了,他那种暴君,又怎会真心真意为傅家翻案,说不准过桥拆河,落得一场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只是执念太深,所以糊涂到了现在。我思来想去,不想让他一错再错,就来找你。”
“陛下要是肯允诺,我会亲自去和他谈,事到如今他要是还不肯醒悟,那就任由他去吧。”
燕军从昌州一路攻打,已取了好几座城池,很快就要逼近临州。
新任知府带着百姓和州兵一直在加强城防,饶是如此,城里还是乱了起来。临州是块富庶之地,燕王要来打临州也是为了站稳脚跟,好去攻打中都。
既是两相争夺之地,中都皇城同样为此闹得不可开交。
承殿内,谢有尘正和武将们商讨各州的兵力。
“燕王那个草包我是想不明白,可宇文克那个老贼臣是再清楚不过,他必定是要先拿下临州这块富庶之地,再往前进攻。”
“临州四周地势平稳,不利隐蔽,他若是求稳,肯定不会走这的。”
“山路行军困难。”
“他们难道就不会做两手准备了,这两个地方都要防。”
“兵力不够啊,宇文氏这次可是十万大军,我们只有五万。”
谢有尘听着这些武将的争论,往地图上挨个做标记。
慈安太后带着韩相进来时,两个武将正吵得面红耳赤。
殿内霎时静下来,慈安太后走上前劝道:“如今朝中兵力不足,若是真的开战,劳民伤财是一回事,要是败了,天下可就真的要落入宇文氏的手中。”
“哀家和朝臣商议过了,如今打起来只会落得两败俱伤,宇文氏还是守卫边疆的主力,此次不过是燕王一时冲动,宇文克将军忠心耿耿那么多年,也不像是要做反贼的样子,多半是被他的侄儿给蒙骗过去了。”
“不如我们同他们议和,给燕王分一块好地方,让他消停住,都是兄弟,何苦兵戎相见。”
谢有尘没转头,只盯着地图上标记的临州冷冷回道:“要是能用一块地就能平息此战,儿臣就不会和武将们在此商议许久。
“有这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往后他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父皇赐给他昌州,才过几年昌州就民不聊生,他既没有治理之才,也没有怜悯之心,不如就此收回,以绝后患。”
“人一旦生了反心,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母后能担保日后他不会再起兵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