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 从庙宇跑出来的香客们惊慌失措地在街上呼救, “庙里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有人拉住跑出来呼救的香客, 询问道：“青天白日的，怎么会起这样大的火, 里面没人看着吗？”

正月初一庙宇走水是个不祥的征兆, 道观里头犯不着冲这样的忌讳。

被拦住的那人登时反应过来，喊道, “是炸了, 天杀的不知是谁带进去的火药, 那屋子被炸出来好大一个窟窿，一屋子的香和金元宝全都被点着了。”

众人闻见这刺鼻的硝烟气，背后也是出了一声冷汗，“怪不得一股子硝石味，这是有人今日行不轨之事啊。”

“挑在这个时候，真该遭天谴。”

一个中年香客指着身上衣服的破洞，“正烧着香呢，那院子里头忽然一声巨响，各种沙石崩得到处都是，墙上都被炸出来个洞，这身上的衣服都被火星烧了好几个洞。”

“瞧瞧我这脸上被熏得，全是黑印，里面浓烟滚滚，连路都看不清。”

“都别往里头走了，快折回去，折回去。”

“砰——”

又是一声惊天响，在街上等候着的香客望了望前方的火烟，便都掉了头。

钟予槿下意识握住书画的手，心里莫名来了一阵恐慌，听这响动实在太不寻常，何况这炸裂声一阵一阵，有很大可能里面的火药还没烧尽。

来不及想这其中的缘由，钟予槿看着街上行色匆匆的百姓，谨慎地开口，“谢先生，我们先折回去吧，里面的人都在不停往外跑，我们再往里走，也是给别人添麻烦。”

从听见第一次炸裂声时，谢有尘心里就升起了警觉，脸色沉然看向那远处的火光，似在看透那里面发生的种种，直到一旁的少女柔声开口，他才收回目光，可听见要折回去时眼底却闪过一丝的犹豫。

察觉到他的踌躇不定，卫锋上前沉声道：“公子，我们还是先走吧，卫寅又在远处，等下人越来越挤，就不好走了。”

谢有尘看了看身边的钟予槿，她正一脸担忧四下张望着，时不时地打听着里面的情况。

他也跟着担忧起来，“槿姑娘，我们就先折回去，等下说不准要乱起来。”

钟予槿点了点头，拉着书画的手走进了人潮中。

正月初一来庙宇里的香客确实多，街上本就拥挤不堪，如今都折返回去，只会更加堵塞。人群推搡着，他们几人跟着人群慢慢地走。

钟予槿头一回遇见这样的场面，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会子就想了许多事，堵在心头，直到嗅见谢有尘身上的书墨香，才平静许多。

“谢先生，你说那庙里的香客有没有被火药炸伤，那里面现在起了火，水缸里有没有水，还有那里头的人能不能跑出来。”

谢有尘听她问完一长串问题后，才一个个地回答她，“适才问了那些从庙里出来的香客，无一人喊里面有人被炸伤，况且埋了火药的只是那道观里存放祭品的库房，想来无人有碍，至于水缸里有没有水，前段时日大雪封城，这才过了几日怎么可能没有水，观里住着许多道士道童，人手定是够的。”

他看着少女眼里的担忧和焦灼，“至于最后一个，我们不是在做吗？要尽快为他们腾出来路。”

钟予槿默然，低头沉思道，“可怜正月初一，不知是谁坏了百姓们的安定。”

谢有尘眼神闪过凌厉，“害人者终害己，多行不义，必自毙。”

“都给我让开。”

“啪！”

“快让开——”

“闪开！”

正走着，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乘坐的马车，直接冲了过来，马夫一边冲着人群喊道一边使劲地挥舞着鞭子，结实的牛皮鞭在石板路上甩出一道道划痕。

这般冲撞，逼得本就无路可退的香客们一时间没处躲，只好都挤在一处，给这辆发疯般前行的马车让路

这般张狂，人群里不免有些人愤愤道，“哪户人家啊，这火还没烧到自己头上呢，就这么着急地跑。”

钟予槿转过头，却注意到那马车夫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按理说这大户人家的马车夫都是要选一些脸型端正的，这样平日出门赴宴探亲，也给主人家长脸面。

“驾——”

这车子越行越近，眼看着就到跟前，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钟予槿拉着书画往边上靠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阵疾风铺面而来，她嗅到骏马扬起蹄脚时飞扬的土尘气，钟予槿瞬时瞪大了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意识过来这辆马车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嘴边的呼喊化作无声的呼吸，刹那间钟予槿的细腰被一双臂膀圈起来，身后的人揽住她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往后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