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记糖铺(10)
贵是贵了点,可这里是高门大族住的尚贤坊,一条街上全部是高门大院,想来荷包里不会缺几文钱,何况她这些产品就是供给年轻的公子小姐们的,便是再多几文钱也不会有人嫌贵。
钟予槿一不用起火,二不用费力气,只把几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挂在外面,自己还顺带喝了一碗酸辣面皮汤,很是悠闲地坐在凳子上叫卖。
并不是童年时期街道里长长的吆喝声,而是脆甜脆甜的:“甜葫芦,甜雪球,又好看又好吃的甜葫芦......”
钟予槿还特意将吆喝的内容换成些特定的名词,这世间哪有什么真的甜葫芦和甜雪球,不过引人的把戏罢了。
刺骨的寒风呼呼吹过,几串冰糖葫芦在雪天里头好似红梅点点,现成的雪中梅景。
不多时,便有婢女从马车上下来,听了价钱并不问说什么,直接买走好几袋的糖雪球和几串冰糖葫芦。
也有些姑娘下车凑热闹,问道什么是甜葫芦,甜雪球,上面为何发光发亮,口味如何,好吃还是不好吃。
“先把山楂果洗净,用石蜜熬出能拉丝的糖浆,裹上去即可,糖雪球也是用山楂果放进糖浆里炒制而成的,加上几滴白醋就能凝结成白色糖霜。”
“酸甜口的,小姐喜欢的话,可以先尝一颗。”钟予槿用根竹签扎了颗递给对面的少女。
“确实甜,里面的山楂也没那么酸了。”
“那我要一袋糖雪球,这名字挺可爱,我还以为是用雪搓成圆球,里面放了些糖。”
“等下出去赏雪,正好边吃边看。”
“钟小姐?”
钟予槿猛然顿了顿手,下意识地将脸埋在围脖里。
她今日把自己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就是担心这种情况,常言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她这两手空空的落难小姐还是先保守些,以免招来些落井下石之人。
可是,钟予槿还是抬眼看向那位唤她的女孩。
海棠红色缎面小袄,头上簪着蝴蝶样式的发钗,杏眼朱唇,细长的黛眉衬得她越发清丽,正是临州城内江淮布庄的,江老爷的幺女,江芷兰。
江家在临州城商贾中向来是一股清流,全家上下都喜好吟诗作赋,擅和一些书香世家交好。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江家这是为了摆脱商贾的身份,想往上走一走。
为了子孙后代的官途,江家祖父花了上万两银子在尚贤坊内盖了一座崭新的宅院,在整个临州城引起不小的轰动,江家从此便和临州城内有名的书香门第王家做了邻居。
可叹再有钱的商贾,终究还是要屈服在士农工商阶层的威严下。
钟予槿认出来曾与她见过几面的江芷兰,心中松一口气,幸好不是与钟家敌对之人,也不是家里那些恶霸亲戚。
“江姐姐安好,要不要尝一尝我这糖葫芦和糖雪球?”
一声姐姐把正疑惑的江芷兰喊得有些懵,她依稀记得钟予槿可是比她要大个三岁的,从前见面也是叫她小妹妹。
钟予槿笑着递给她一颗山楂雪球,辈分不重要,重要的是先把这位江小姐哄住。
江芷兰还没想明白钟家小姐为何要在这冰天雪地里摆摊卖果子,以及为何张口喊她姐姐。山楂球便到了嘴边,她只好愣愣地张开嘴,任由外面的糖霜化开。
她将帕子在手上绕来绕去,从前她家还没搬到尚贤坊时,与钟家还是有些交情的。
每每去钟家,都能看到钟予槿在家中作坊里跳来跳去,弄得身上脏兮兮的。
那时母亲就会告诫她,少和这些炸呼呼的小女儿玩,要学得端庄矜持些,她那时小,很是听话地顺从母亲的叮嘱,后来江家搬出去,两人偶尔见上几面,钟予槿照样喊她小妹妹。
旁边的红衣女察觉到二人间的异样,不免问道,“芷兰姐姐,你认识这位姑娘?”
江芷兰怔怔地回道,“嗯,从前她老是喊我小妹妹,现在长大了,她却喊我姐姐了。”
红衣少女笑道:“我们便多买些吧,这么冷的早上,好让她回去睡个觉。”
街上开始热闹起来,钟予槿将银钱收进荷包里,抬眼看着江芷兰,悠悠叹道:“踏雪寻梅,要是再遇见个如意俏郎君一一”
江芷兰红了脸,顺便回忆起她小时候被钟予槿整天追着喊俏妹妹的窘事。
打趣完漂亮妹妹,还收了一把钱,钟予槿心情大好,看着这群莺莺燕燕,眼底乐开花。
窈窕淑女,她也好一一
钟予槿嘴角的笑容僵住。
今日一定是出门没看黄历,这该遇见的,不该遇见的,全让她撞见了。
第6章 喧闹
尚贤坊的钱家今日设宴,已有不少宾客的马车行驶在街上。
行至街中,开始拥堵起来,马车夫只能盯紧手里的缰绳,不敢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