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火气蹭蹭的就冒上来了，推着他的轮椅就要把他扔出去，结果被李长泽拦住了，李长泽掏出几张粉红票票给服务员，道：“大雨天的，反正你这里也没有别的客人，拿好小费，自己去休息一会吧，别管我们。”

那服务员看到这么多小费，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喜笑颜开的拿来了一个水晶烟灰缸放桌上，然后自己躲到后厨去了。

康睿挑起一根眉毛瞟了一眼为他解围的李长泽，脸上不仅没有一丝感激，反而冷冷讥讽道：“恁有钱呢？有钱恁好呢，啥都能买，不仅能买命，能让人闭嘴。”

李长泽没料到这人怎么这样恩将仇报，微微皱起了眉头，罗愿及时调解道：“康大哥，李总不是我们当地的，他只是陪朋友来这里听你的故事。”

罗愿又对李长泽解释道：“康睿哥的赔偿金拿的不顺利，他一直对当老板的人有些意见，你也别往心里去。”

杨小叶想赶紧开始话题，她灵机一动，小心地措辞道：“康大哥，电视台准备做一个关于生产安全的教育节目，有一个内容就是回顾过去发生过的重大安全事故，用以警醒世人，您是那次矿难事故的幸存者，能不能请您给我讲讲，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康睿斜眼看杨小叶没有接话，似乎不太信任她，罗愿帮腔道：“康大哥，你就讲讲吧，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当时到底是怎么发生事故的，一夜之间我们家成年男丁全走了，我小时候听说的那些七七八八的传闻现在也都忘了，康大哥，也许回忆对你来说很痛苦，但是你的回忆也许能帮助到更多还活着的人。”

康睿两口狠狠把烟吸完，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木然，他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仿佛多年前那场带走他两条腿的灾难和他毫无关系，他异常平静地说道：

“十八年了，没有人想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我也不想回忆，因为当我自己想起那天的事情，我都觉得不是真实的，我就算讲给你们听，也许你们也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

“康大哥，我们不是采矿公司的人，我们是向着你们的，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采矿公司的老板固然可恨，他们让我们把山下面都挖空了，还都用些小嘎嘎柱子支撑，整个矿洞打个喷嚏都掉石头，碰一下就能塌，但是那天事故发生的直接原因，却不是他们。”

“那是什么原因？您快说说。”

18年前，康睿刚初中毕业，十六岁的他一身腱子肉，一顿能炫三大碗饭，脑子里一百以内的加减法都算不清，他这样的人最容易想到的出路自然是去附近的矿上当矿工，矿上也喜欢他这种人，年轻有劲，数学不好，随便什么地方给他扣点工分他也算不明白，康睿去矿长办公室面试了一分钟，就得到了一个水壶，一顶矿工帽和一个鹤嘴镐，十分钟后就跟着邻居罗刚，也就是罗愿的爸爸下了矿。

从此康睿就开始了他的矿工生涯，每天钻到地底下挖各种各样的水晶矿石，其中最主要的是一种名为朱胆、像火焰一样好看的宝石。

康睿虽然数学不好，但并不是傻子，他慢慢发现，虽然都是下坑挖矿的矿工，但有的人赚的比他多得多，因为他们和他挖的矿石不一样，那些赚的很多的人能进入更深层次的矿坑，而他的工组每次只被安排在很浅层的矿道里，挖的都是些不值钱的矿石。

康睿开始想换去那些能进深坑的工组，在哪儿挖不是挖，他也想转更多的钱，但是罗刚劝他不要去，他说他去过下面的深坑，那里条件更差，而且更危险，康睿还年轻，没必要去那里卖命。

康睿并不觉得卖命有什么不好，而且他发现罗刚嘴上说没有必要，但实际上每个月都会讨好工头，偷偷换到下面去挖上两天，以此得到更高的工资，于是他也开始搞小动作，给工头塞两根烟，下工的时候给组长把头盔刷了，当了两个月的舔狗，终于在年关之前，组长答应让他也去下面的矿坑挖。

一月二十五号这天，康睿如愿进入了深坑组，但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容易，下矿之前，组长把他叫到一旁叮嘱，深坑矿道不比上面浅层的矿坑，必须遵守规矩，否则就不仅仅是扣工分那么简单。

挖深坑矿的第一条规矩就是自己挖自己的，每个人呆在自己的点位里挖，不准随意走动，第二条规矩是不准交头接耳，不准和其他矿工交流，听到什么声音也不准去打探，总之就是一句话，老老实实闭嘴干活。

康睿好奇问道，地下深坑里，会听到什么声音？组长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告诉他第三条规矩就是不准问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