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宵行+番外(7)
只是长公主和亲乃是震荡朝野的大事,竟然瞒得如此隐秘,且这夏侯瑁向中原皇帝投诚之心这般热烈,该是终于被风容与逼上了绝路,听取了哪一位的阴损建议,打算反扑了。
叶逐跨步上马,身上的沉重的锁子甲哗啦啦响做一片,却不及他的心声一半的乱。
他回头深深望了一眼王都的方向,高高扬起了马鞭。
“驾!”
叶逐离开北越的第三个月,北境十几个部落小国推举胥雍王仇猗为首,联合起来结成同盟,纠结了十五万人马压至北越边境,五日之内连下七城。
风容与率领两万五千厉武军与一万王章军赶至边境,以寡击众,苦战两月,勉强夺回三城,却死伤惨重,军中还能战者不超半数。
与此同时,军队内两方离心,王章军与厉武军兵士之间冲突不断。
外部强敌虎视眈眈,风容与胜得越来越险,同盟军反而愈挫愈勇。
半月之后,北越军队几无进攻之力,风容与迫不得已死守蓉关城,日日白天闭门不发,只等晚间夜袭骚扰。
蓉关城下,十九部族轮流在午时前来城门之下骂阵骚扰,极尽羞辱之能事,胥雍王仇猗甚至将国书递去北越王都,逼风容与跪地受降。
盛顺十六年二月,长公主一行顺利抵达帝京。
三月,蓉关城破,风容与退守兆城,三万五千人仅余不足一万。
“大将军,仇猗又派遣使者去往王都了。”
兆城指挥厅内,副将宰尺站在风容与的身边,低声汇报着近来的战况。
“国书看过了?”
“是。”宰尺犹豫了一下,咬紧牙关,“仇猗求娶……小姐为妃,说只要将军献出大小姐,他就即刻退兵。”
风容与眼中满是血丝,眼下也带着隐约的乌青,闻言目光陡然间寒冷起来。
“陛下也派遣了使者,已在路上了,大概明日即到,应该是来劝大将军同意和亲的。”宰尺说着说着,咬牙切齿起来:“和亲!和亲!又是和亲!一群九尺男儿,不做马上好汉开疆拓土,日思夜想就是在女子身上动这些不着调的心思!”
风容与面容冷肃,沉声问:“军报可曾送到?”
宰尺的脸色愈发不好,低头答道:“我们发出去几十封军报,九成都被拦截,可也有十来封送去了王都,大将军,您去年就在要王上派兵支援,可这都已经半年过去了,王上迟迟不肯发兵,不说弟兄们还撑不撑得下去,就算,就算……”
“就算他派了兵来,我们也不敢用了。”风容与低声接了一句,伸出手指在眼前的地图上划了几下,“今日起不再请求增援,夜间应该还有一次强行攻城,叫大家脱去军服,有夜行衣的穿夜行衣,没有夜行衣的穿上便装,各自准备好了。”
风容与闭起眼睛,攥紧了拳:“今晚会有其他……前来支援。”
“其他什么?”宰尺没有听清,疑惑地问了一句,看着风容与的表情,忽地怔住了。
“大将军你、你难道……这可是要诛九族的!!”
风容与睁开了眼,神情依旧:“如若曜灵真的出事,所谓九族,与我一人又有何异?”
“大将军……嗨呀!”宰尺重重地叹了口气,一颗头颅低垂下去,猛地一咬牙一跺脚,“罢了!我宰尺定唯大将军马首是瞻、身先士卒!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比起中原,北境的夜温度极低,哪怕时令已在春夏之交,也有寒意浸透肌骨。
兆城之内宛若一切皆死,不闻鸡犬之声,甚至都无呖呖虫鸣,众位将士身着黑衣在营帐之内或躺或卧,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心眼通明、枕戈待旦。
忽地一声箭羽破空之音霹雳而来,帐中众人一跃而起,赤红着眼睛、披散着头发,皲裂的嘴角嘶喊着杀声,纷纷冲上城墙!
燃着火的弓箭、千斤巨石、竹制云梯、不要命的敌人接踵而来,北越军泼油而下、引火燎原,谁也无暇在意自己身边是否有人倒下、甚至无暇在意是否有长矛利刃洞穿了自己的身体,哪怕只余下最后一息也要死死抱住眼前的敌人,翻过城墙、怒吼着一跃而下!
攻城之士甚有五倍之数,守城之兵却早已奔波疲惫,开战不过一个时辰,几乎人人皆已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眼看城墙难守,千钧一发之间,漆黑的夜幕仿佛在半空被撕开长长的一条,数百人宛若阴兵般从天而降,身着黑衣、以黑纱覆面、各个枉顾性命、直取城下千军万马!
与此同时,兆城门开,风容与策马而出,身上沉重的铠甲激荡出破空的啸音——
“杀——!”
一声号令让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冲天动地的杀声自兆城之内而来,随着风容与的银枪乌马,利刃般刺入了敌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