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宵行+番外(44)
风容与将手中的鸟哨丢在地上,暗卫连忙捡起,双手托至风容与的眼前,然而风容与却迟迟没有接过。
暗卫听见风容与用最冰冷、阴沉、暴戾的语气说:“倘若叶逐掉了一根头发,谁都不必再回来见我。”
——“切忌孤军深入”。
这夜无月,叶逐靠在一棵树后,按着不断流血的右臂,听着远远近近喊打喊杀之声,忽地想起风容与的这句嘱托。
大抵也是人在病着的时候总会做一些错误的判断,会焦急、会自我透支,叶逐小心地扯开腰带,将自己的胳膊包扎结实,又自暗袋中掏出最后三枚毒镖来。
风容与离开当夜,叶逐昏聩难当,拥着风容与的披风在椅子上睡了一宿,早起偷传了一名军医进来换药,去往军营布置操练的任务,监督着坐了一天。到了晚上叶逐觉得自己的伤好了大半,枉顾军医叫他好好休息切莫牵动伤口的嘱托,记住了风容与画的地图,换上夜行衣就摸去了敌方营地。
这种事叶逐确实早就做得娴熟了,只不过因为伤病而不似以前那般利落漂亮。
叶逐这般做一夜休一夜,自认还张弛有度,颇为得意,只是把军医急得活像个热锅上的蚂蚁,每日诊脉换药缠纱布之时,都在叶逐的营帐内转来转去。
“将军,您高烧反复几次,伤口更是第三次裂开了,若再不好好休息,恐怕要伤及元气根本!”
叶逐连风容与都能糊弄哄骗过去,这样一个山羊胡子老军医自然不在话下,一脸诚恳地说:“就是最后一次了。”
而后叶逐又“最后”了好几次。
他这般紧密行事,对方自然提高警觉,叶逐一次比一次做得艰难,到了第四次,身上已经开始添了新伤。
“您这白日里也不得休息,要盯着操练示范,晚上还总跑出去,哎哟……”军医急得胡子大把大把地掉,一面给叶逐缠着绷带一面絮絮叨叨,说着说着发现叶逐早就睡了过去。
——不是因为被唠叨太多催眠了,而是伤口太多又无法休息导致的昏睡。
军医捶胸顿足,可是劝不住叶逐的无法无天。
今日已是叶逐第九次夤夜出营,不想竟然偷袭不成反被埋伏,颇费了一番工夫才逃出来。
自己军营中的士兵还休息着,叶逐当然不能把敌人往那边引,只得暂且潜行躲避。
“这里有血迹!新鲜的!”
不足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响起一声大叫,叶逐倒抽一口气,将身子矮了下去。
搜寻的声音霎时逼近过来,叶逐仰起头估了一下树杈的位置,一手举起毒镖,另一手撒下链锤。
十五米、十米、五米——
叶逐肘腋发难,几枚毒镖破风而出,同时左手一扬,链锤腾空而起,唰啦唰啦两圈缠在了树枝之上。
叶逐就势意欲爬上树梢,忽地耳边传入非常细微短促的“吱——”的一声。
——有人在搭弓射箭!
叶逐人在半空,想要躲避已然来不及了,下一瞬,“嗖”地一支利箭直射而来,力道之强直接穿透了叶逐的胳膊!
“唔!”叶逐低叫一声,手臂的剧痛让他瞬间失了力气,再也抓不住链锤,松了手坠落在地。
要完了。
叶逐想着,艰难地翻身想着至少爬走,后面的人已经追了上来,一脚踩住了叶逐尚且有伤的肩膀。
“要活捉吧?”
叶逐听见身后的人说了这样一句,接着几个人扑了上来,死死按住了他的手脚。
被一群人按倒在地五花大绑时,叶逐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了。
寒冷、失血、高烧,每一条都在蚕食着叶逐仅剩不多的清醒,催促他快些昏过去、睡过去、死过去。
叶逐身体不能动弹,可脑子里急得要命,他想着自己又搞砸了风容与交办的事情,又给风容与添了麻烦,倘若、倘若他真的这样死去了,还有谁能再陪着风容与呢?
叶逐总觉得自己眼前恍然出现了风容与的影子,总觉得自己飘荡在浮沉的海水里,冰凉刺骨的水淹没着他,风容与飘在海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挂着叶逐几乎没有见过的笑意。
风容与从来不笑,所以哪怕是在梦里,叶逐对他的笑脸都分外珍惜。
“怎么又不听话?”风容与问他,语气宠得要命,没有一点点苛责。
叶逐想抱住这样温柔的风容与,他试探着想要站起身来,却一点也动不了。
叶逐有些着急了,因为这样的美梦会很快消散的。
他用尽力气抬起手来,只堪堪捏到了风容与的长衫下摆。
可是风容与笑着后退了一步,顺滑的布料就这样从叶逐的指缝间溜走了。
“老大!”叶逐真的急了,他叫了一声,想要爬起来、站起来、跳起来,可是全身上下哪里都动弹不得,只有手指可以艰难地移动一点,叶逐急得满头大汗,又抬起手来慌乱地去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