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宵行+番外(2)
如今,这满袋珍醇又是从何得来的……?
叶逐晃了晃自己的酒囊,心里却越发没底——能无声无息自他怀中拿走他的宝贝酒囊、再换了里面的酒的人……
叶逐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脊背发麻,后颈的毛发如同猫咪受了惊、眼看就要根根分明地立起来。他不敢将头探出桌外,抓紧了手中的酒囊,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老、老大……”
没人应答,只有压迫感自身后铺天盖地而来。
叶逐不敢再出声,自然也不敢钻出桌子——他甚至不敢回头。
因为他感觉得到,他的身后,坐着北越国最骁勇善战的武士、前不久刚刚被中原皇帝赐封怀化大将军一职的第一武将、北境所有部族的百姓人人敬畏折服的存在——
风、容、与。
而他叶逐,先不说在年龄上就比这位城池般坚固厚重的人物少滚了一轮有余,寥寥几次武力角逐也不曾讨好,如今他在别人的地盘上、坐着别人前日里刚给的位置,虽说要细细议论的话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但就是没由来的一阵子心虚。
叶逐咽了口口水,嗓子里尚且过着满是桃香的酒味儿,他想开口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就哪一件事去认错,而且自己搪塞编织的那些理由,无论如何在对方听来都是狡辩荒唐。
不知在沉默中过了多久,连瑟瑟发抖的店小二都躲得远远地,不敢再前来给风容与添茶加水,叶逐手中的酒袋子也在一次次紧张的、不知不觉的吞咽中被他榨干了最后一滴。
“叶逐。”
就在叶逐刚刚鼓起勇气张了嘴、还纠结措辞未及发声的瞬间,风容与的声音突地救命一般响了起来,桌子下如坐针毡的少年再也顾不得害怕和忌惮,连忙应声:“我在,我在!”
“随我回去。”
风容与站起身来,看着叶逐故意连滚带爬地钻出桌子还绊了一跤——许是这狡黠的小鬼知道,若是自己样子狼狈些,风容与便会心软几分似的——他眼神闪烁着,迅速地站了起来整理了衣服,却又慢吞吞地抬起了手,将酒囊向着风容与伸了过来:
“老大……”
“大将军。”
“大将军……”叶逐满脸可怜委屈的神色,快速地看了风容与一眼,“我没酒了……”
“你方才在去围剿黑牙帮之时,怎么想不到会没酒?”风容与竟然真的顺着叶逐随便撒娇的话题接了下去,只不过阴沉着一张脸——事实上,见过他两次以上的人都知道,北越国的怀化大将军大人素来是这幅表情——叶逐则抿唇不语,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事了的小狗,耷拉着耳朵听着主人的训斥。
“你身为北越国与中原皇帝亲封的云麾将军,于厉武军军营走马上任时本就有诸多反对议论,我叮嘱你多次要规矩行事、为士卒立威立信,而今日你竟然佝偻蜷缩在这茶摊酒铺的木桌之下,面对自己的上司,不尊称我一声‘大将军’,口口声声民间混称,成何体统?”
“老大……大将军,我进来之前特意卸了铠甲摘了腰牌,可不是以云麾将军的身份进来的,那时人多雨急,又没有人认得我这张脸,肯定没人发现的……”叶逐小声解释着,将手中的酒囊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向着风容与的位置推了推,“至于称呼,我都叫了你这么多年‘老大’了,就算要改,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嘛……”
“……下不为例。”风容与警告着,将一小坛酒顿在桌子上。
原本整个人都软塌塌的叶逐立时精神振奋起来,高束脑后的马尾辫欢喜得像小狗的尾巴,随着主人的动作一摇一晃。他眨着圆溜溜晶亮亮的眼睛,一把抱起了酒坛,嘴上叠声说着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却根本没再看风容与一眼,摘掉了封坛的红布,深深地嗅了一口泛着桃花香味的酒气,热切又贪婪地将嘴唇凑到了坛口。
风容与面无表情地看着咕嘟咕嘟喝得欢实的叶逐,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很深的无力感,他第一千六百四十四次对自己说,这名在乙姱族内斗覆灭的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少年,恐怕日后,是要加倍严厉管束了。
一心饮酒的叶逐是注意不到风容与心中作何盘算的,他喝得心满意足,仰起脖子将酒坛中最后一滴佳酿抖落在口里,餮足地舔着嘴唇,这才想起应该讨好一下轻易放过了犯下错误的自己的顶头上司。
于是这根本不懂得心机为何物的少年抱着空酒坛子,向着风容与蹭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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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杀手总是要被迫金盆洗手
叶逐笑眯眯地唤风容与:“大将军~”
他身上的酒味和血味盖过了这个年纪本该有的阳光气息,绕在风容与的鼻息之下。风容与居高临下地看了叶逐一眼,视线扫过这名刚满十八岁的少年尚且沾着些许血污的发梢,手指在袖袍下隐秘地动了动:“第一次执行军队任务,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