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日寒鸦+番外(8)
以前尚鹤闲会设想自己在临终前回忆自己的一生,童年是庄寻,青年是庄寻,中年是庄寻,老年是庄寻,自己躺在病榻上有气进没气出的时候,旁边端着药的也是庄寻。现在尚鹤闲不会这么想了,他已经占有了庄寻一生中非常重要的十年,日后若是有什么好机会,尚鹤闲还是想撵他走。
尚鹤闲皱起眉,一只手捂着脑袋,倒抽一口冷气。在浇花的庄寻瞥了尚鹤闲一眼,立刻丢下手上的东西跑过来:“又头疼了?是不是下马车的时候被凉风打了,我们回屋里去。”
回屋里坐下,尚鹤闲就看着庄寻点起香薰,轻烟从香炉中慢悠悠地飘出来,他抱着脑袋低着头,等庄寻过来给他揉脑袋。小时候头疼得厉害,庄寻自己去跟大夫学了怎么揉脑袋能缓解头痛,其实作用并不大,但是尚鹤闲还挺喜欢,于是一直没有告诉庄寻这玩意没用。长大了头疼的次数少了,程度也轻了很多,每次头疼基本上都是装的,就像现在,尚鹤闲把后脑勺靠在庄寻肚子上,庄寻有些粗糙的手指在帮他揉着太阳穴,动作轻柔,力度也恰到好处,多年给尚鹤闲揉脑袋的经验让庄寻熟练得像是个老师傅,尚鹤闲感觉十分享受,整个人浑身都酥酥麻麻的,但是还是要皱着眉,假装还在疼。
“庄寻,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或者想要什么东西?”
庄寻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没有,又不是小时候拿着钱不知道怎么花,现在想要什么我自己能买,不过家里东西挺全的,我也没什么东西想要。怎么了?”
“你生辰快到了,想送你点什么。”
庄寻笑起来,低头看看尚鹤闲,此时的小少爷正微仰着头,样子十分享受,庄寻感觉是自己的手艺更好了,还有些得意,闲聊的语气也愉快不少:“你怎么记得比我还清楚。”
“那今年你生辰我们去黎阳镇玩怎么样?立夏他们那里有花市,有十日集,晚上还会放烟花。”
“怎么听上去都是你感兴趣的,到底是谁生辰啊?”
“去不去?”
“去,这还能不去?我们小少爷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尚鹤闲咯咯笑着,把庄寻的手拉住:“那你可以提前开始收拾东西了。”
--------------------
第五章
赫连玦正在书房内练字,他写字漂亮,笔记清秀却有力,看着十分舒服,因这一手好字,赫连玦自小就被大人夸赞。只是听说自己写字好看,皇弟赫连琮也开始练字,也写得不错,被父皇夸过,那之后赫连玦反而不那么认真写字了。
赫连琮从小就这样,不管自己在哪一方面做得好,他就一定要追上来,做得比自己更好,然后得到他想要的夸奖和赏赐。赫连玦会觉得不舒服,但是从来不说什么。赫连玦觉得这很正常,那毕竟是他的弟弟,弟弟会渴望拥有兄长已有的一切,好像那是他生而应得,无论是一句夸奖,一点赏赐,还是父皇的宠爱,甚至太子之位,都该从兄长那里夺过去,护在怀里,成为属于他的东西。
可天底下,不是所有的兄弟都如此。想到这里,赫连玦的手一顿,写不下去了。
他正要洗笔,忽然有人敲门,门外传讯,说二皇子来到,已在观风亭等着了。
赫连玦收起自己写的东西扔在一边,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推门去观风亭。
赫连琮见皇兄来了,立刻站起来行礼:“皇兄,我这么不请自来,没有打扰你吧?”
“没有,我也无事可做,刚好你来了,也有人聊聊天。”赫连玦坐下,看着桌上的荔枝,“皇弟还给我带了礼物?”
“算不得什么好东西,母妃爱吃,于是我那里也常有,这种荔枝据说是与往日吃的不同,有桂花味,我便带来些让皇兄也尝尝。”
兄弟二人互相客套着,闲聊几句之后,赫连琮终于进入了正题:“皇兄,最近我一直觉得,心里不太舒服。父皇处处留情,有个私生子我觉得很正常,但是这种事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吧。”
知道他想说什么,赫连玦没有接话,等他继续说下去。
“那日在尚府,尚鹤闲那句话,总归不是无心,既然连他尚鹤闲都知道了,我看他高伯远根本没打算藏着掖着。”
赫连玦看看自己的弟弟,神情一如往常:“当日尚鹤闲喝得也多了,说错句话,算不得什么凭据吧。”
这不温不火的态度最让赫连琮反感,他皱起眉头,向着赫连玦压低了身子:“酒后才是真言啊我的好皇兄,要是他尚鹤闲真是无心之言,那不更说明平日里可能就是这么喊他,在酒桌上才不小心吐露的吗?更何况尚鹤闲的酒量我们在致远堂也是见识过的,那小子十二岁就敢跟教书先生叫板赛酒,区区五杯,他当真能醉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