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瓷娘(137)
张善朝乔月招了招手,道:“乔月,上来吧,你好不容易来一回,也跟我们讲一讲你眼里的瓷艺,一起交流交流。”
“来呀!瓷娘!”
“我们洗耳恭听!”
一句句怂恿,倒让乔月脸难得红了几分。
这才是真正的班门弄斧呢,可要是推脱不上去,更是自灭威信!
得去啊!
乔月硬着头皮,强撑笑意一步步往上走,心里却是思绪纷飞,不断想着要说些什么好。
要不给大家画饼?或是纸上谈兵?乔月心里长吁短叹,只遗憾路短,才走不久便到了。
乔月走到台前,见底下一双双眼睛,她搜肠刮肚,只憋出一句:“大家有什么想了解的,直接问我,我来答吧?”
许友义点点头道:“瓷娘是京都的瓷师,要不就分享下京都的瓷技吧?”
恩......就这道题,还真能吹不出什么花样!
乔月下意识望了眼自家的瓷师,见大家都低头装傻……她也只能微笑面对了!
乔月浅笑了笑,“我就不睁着眼说瞎话了吧。景德的瓷师们来了也有些日子了,应该能感觉到,京都的瓷艺与景德相仿,却不及景德的十分之一。”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乔月决定以退为进,先哄哄大家!
苏学金满面笑意,手里敲了敲烟杆子。——他跟乔月熟些,不信她真就愿意这般认弱。
其他人不了解乔月,没想到她敢直接承认,便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底下有人忍不住猜:“难道正是因为京都的瓷技落后,才掩盖了瓷器本身的艺术价值,才让瓷艺的发展道长且阻?”
“幸好如今我们来了,能让整个京都开开眼界,也是好事。”
......
真会顺杆爬啊!老天,好大一口锅!
乔月只觉得如鲠在喉,她缓了缓神,才道:“京都的瓷艺,任何一种,景德都能轻易做到,甚至能做得更好,可是,大家想过没有,景德为什么没有做出来?”
“有什么是我们没做出来的嘛?”
“我瞧了下,也没什么吧?”
“有!”乔月肯定道:“同一个瓷器,景德会选择的做法,提的诗句,便与京都的不同,这就是区别。”
有人忍不住反驳:“这算什么区别?也没见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啊!”
乔月浅笑了笑,反问大家:“独特?诸位,金器、玉器、铜器、木器、瓷器......大家有想过它们的区别吗?”
“金玉本身就值钱啊?”
“铜器难打!”
乔月浅笑了笑,道:“金器、玉器、铜器、木器、瓷器,不同的是材质,相通的是艺术。”
张善忍不住喃喃,“艺术......”
“在京都、万千富贵,金玉满堂。”乔月指望四下,“匠师们能在金上刻、玉上刻、木上刻,文艺百花齐放,也会此消彼长,所以在京都,大家会发现瓷艺稍弱些,可金玉铜木的技艺却无可匹敌。”
经乔月提醒,大家忍不住往四下张望,才注意到京都的亭台楼阁,也有景德的大相径庭。——是景德输了。
乔月浅笑道:“我请诸位来京都,邀大家见识的是艺,它可能在金玉之中,可能在市井犄角。也请大家,切勿错过!”
许友义点点头,认可道:“是也!我要来见识的,便是这些!”
景德是瓷艺发展最全面的地方,他们内心骄傲,不甘居于人后,来京都,是想踢馆。
而德化的瓷艺发展偏好明显,来京都,主要也是为了长见识,寻灵感,继续造型。
所以两方人聚集,态度上便有非常鲜明的区别。
乔月道:“其实金也好,玉也好,瓷也好,都不过是历史的笔墨。重要的是匠师们如何运营技艺,以器将当时的社会文化与风貌,记下来,传下去,让后代悉知。”
“历史的笔墨啊。”许友义听的认真,他挠了挠发根,忍不住跟着喃喃。
倒是苏有金拿烟杆敲了敲许友义的脑袋,提点他:“所以,提的诗不同,选择的装饰不同,就是区别,是必须重视的区别!”
张善也茅塞顿开,点头应道:“地方器地方造,重点是:只有京都的瓷器,才呈现了京都人的喜好、风俗。”
“景德善釉,德化善型。可瓷艺,不是首屈一指才称得上无可替代。”乔月极目远眺,见窑场里一栋栋烟云冲天,如云如画。
“放眼京都,乃至所有地方的瓷艺发展,即便是技艺发展弱些,也是无可替代的。”乔月肯定道:“因为我们延传下去的,不止是技术本身,更是瓷器出品的那一刻,所担负传世的文化。——这,便是器的意义。”
在座的大师们都很擅长研究瓷艺,可几乎没几个人想过瓷器的价值,甚至是想到那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