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圣上,老臣的孙子徐夔他……其实是个女子。”
事情本身并不复杂,不过是徐夔的父亲战死,死前并未顺利留下男丁,为保家业,当时怀有身孕的徐夔的母亲被逼无奈,只能出此下策,而这一骗,便是将近二十个春秋。
徐夔的母亲以及一干仆从自认为瞒的极好,却不曾想徐老将军征战沙场多年,眼光何其毒辣,军中奸细在他眼前甚至都无处遁形,更遑论自己亲儿子的血脉。
“那时我见我那儿媳紧张忐忑,面对我时险些将襁褓都险些抓烂,想她一介新妇初嫁到我徐家,不足三月便死了丈夫,若无一子傍身,往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我当时心一软,便没再追究,只作不知。”
谁成想自己的孙子,不孙女非但顶替了男子的身份,长大之后更是一意孤行,只身投入行伍之中,代父兄而战。
女子入军营本就有违军法,更是重罪,好在徐夔懂得伪装,每每收尾都做的极好,这么长时间都未曾被人发现女子的身份,徐老将军一时间既是欣慰,又是纠结,这些年来无论徐夔如何表现,招来的都只有谩骂和打压便是为此。
徐老将军心知女子是做不了将军的,只盼着自己的孙女能够知难而退,早日嫁人生子,安安心心度过一生便罢了,可偏偏徐夔天生就是个犟种,又或许是自小便被当成是男子教养,见祖父如此看不上自己,只当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非但没有退缩,到后头更是凭借着一身的好武艺,力压一干男子,从最底层的小兵一路打拼上来。
这下子,就算是徐老将军也觉得头疼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徐老将军恨只恨她不是个男子,若徐夔是男子,便能顺理成章接手徐家,何至于到现在,落得个骑虎难下的局面。
“老臣罪犯欺君,还望圣上宽恕。”
话音落下,徐老将军深匐下去。
叶朔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
正待徐老将军一颗心瞬间高高悬起时,却听上首那人说:“此事,却是徐老将军狭义了,女子为将,古来有之,女子怎就做不得将军了?”
纵使徐老将军武将出身,不拘小节,亦逃不过时代风气。
徐老将军闻言,反应过来之后猛地一喜,要知道即便徐夔为女子身,也是家中所剩小辈当中最争气的那个了,这些年爷孙两个你来我往,徐老将军嘴上永远都是刀子,心中对她却最是满意跟疼爱。
如今圣上如此说,是否意味着事情还有转机?
又怕是自己高兴太早,下一瞬,强压下心头动荡,徐老将军飞快道:“女子天生不如男,若女子做将军,将来又如何服众?”
“功绩为先,男女次之,底下人凭甚不服?”这一路上徐夔可是实打实凭实力跟战功打上来的,众人有目共睹,一路上都没人说什么,往后又想要靠女子的身份攻讦,岂不可笑?至于往后,相信徐夔自己能够解决。
徐老将军闻言依旧有些犹豫,徐老将军毕竟已经老了,形成了几十年的观念一时间难以扭转过来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叶朔不得不再提醒一句:“爱卿莫忘了,如今朕膝下,也唯有三位公主而已。”
徐老将军只顾着琢磨自家的事儿,听圣上这么一说,才猛然反应过来圣上如今也只得了三女,宫中直至今日亦未有皇子,自己口口声声说女子不如男,简直冒犯至极,怨不得圣上不高兴。
“三位公主乃凤子龙孙,自是不与凡俗相论。老臣失言,还望圣上恕罪。”徐老将军下意识请罪。
见对方还是转不过弯儿来,叶朔只得继续补充:“朕如今已过而立,不比当初年富力强,故对三位公主最是珍惜,心中唯愿三位公主来日成人之后能如爱卿的孙女一般,朕也便心满意足了。”
以出征之前定宁安宁两个女儿的资质来看,应当是不差的,永宁太小如今还看不太出来,不过不管好坏,叶朔心里头其实并不怎么在意。
自打他当上皇帝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他们一家再无退路,定宁安宁天生灵秀聪颖,这是好事,算是锦上添花,若是未来一个不小心弄了个伤仲永出来,那也无妨,纵使三个女儿皆是平庸之辈,只要她们并非心性残暴之人,叶朔就会跟姚芷一道想办法在两人双双离世之前,拼力推举她们其中一人登基上位。
叶朔心里想着,只要自己在世时把家业弄的足够大,三个女儿只要不是太笨太败家,总归是能够躺在那里安稳一生的,至于再往后,不论多么兴盛的王朝总有灭亡的那天,往后的事就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