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二太太没事都要找事啊。
然而,留给她的选择并不多。
谢玄英年纪轻轻身居高位,程丹若自己刚得了一品诰命,看来看去,这辈子只剩下两件事不如意。
一是没爹没娘,二是没有生养。
总不能挑刺爹妈死了吧?这也太结仇了。
只能说没儿子了。
虽然你事业有成,但是你没儿子。
虽然你诰命加身,但是你没儿子。
无论她今后取得多少成就,人们必然会说,可惜没儿子。
平心而论,程丹若不介意被这么说。
就好像人家说“她除了钱还有什么”一样,能被说道的只有这一件事,就证明人生其余事,样样都如意。
况且,没子女这件事,说大是挺大的,古代谁都不能小瞧这弊端,说小又确实非常之小,因为于她本人没损害。
再完美不过的缺陷了。
能让外人平衡一下心态,又不妨碍她的人生。
只不过,这点心思绝不能说出口,演也得演出在意来。
程丹若酝酿了下情绪,缓缓道:“您这话我不明白。不回来两个,回来一个吗?侄媳不知何处得罪了您,要这般咒我。”
“你想岔了。”谢二太太道,“我是说,你怀里不抱一个,肚子里也得揣一个,再不济,领一个端茶倒水的也好。”
程丹若抿住唇角:“多谢您指点。”
见状,荣二奶奶开口了,替她解围:“二伯母,三弟妹不是善妒的人,想来是三弟公务繁忙,这才没想到。既回了京城,想来不久便有好消息了。”
程丹若:“多谢二嫂宽慰,说来还未向二嫂道喜,听说二哥又添了个女儿?”
昔年她刚进门时,谢承荣和妻子琴瑟和鸣,羡煞旁人。然而,安哥儿打小就身子不好,二奶奶一心扑在儿子身上,冷落了丈夫。
谢承荣又怕嫡子熬不住,自己绝嗣,爵位又落到三房头上,便纳了妾,想生个庶子以防万一。
据说,夫妻俩为此闹掰过,生了庶女才和好。
荣二奶奶的眼神霎时冷如冰刀。
魏氏见状,心中微哂:二嫂话说得好听,刀割在她身上的时候,难道不痛吗?三嫂也是,自己不喜欢妾室,却把通房打发给谢四。
这两个嫂嫂,没有一个简单的,这家里可有的热闹了。
撕了一回当接风洗尘,程序就算走完。
夜幕降临,晚膳时间到。
谢二太太几乎和柳氏同时落座,撩开衣袖,腕上的羊脂玉镯润如油,把柳氏家常的翡翠玉镯给衬低了。
程丹若:“……”亲戚见面,有必要吗?
还是亲戚才格外必要?谢二太太不会是专程显给她看的吧?先声夺人,让她不敢小觑自家?
她后知后觉地调了频率,又把目光投向柳氏。
柳氏嘴角紧抿,暗咬牙关。
程丹若暗暗叹气,大家主母的事本来就堪比大公司人事,还有亲戚妯娌添堵,偏偏二房老太爷是族长,谢二太太的地位真不低。
还是得撑婆婆一把才行。
她走到了柳氏身边:“许久不曾侍奉母亲,如今回得家来,许我尽尽孝心。”
柳氏惊讶又欣慰:“你赶了许久的路,必是累了,这点小事自有丫鬟做,哪里需要你操心。”
然而,程丹若意外地坚持:“母亲还许儿媳尽尽孝。”
柳氏马上明白了过来。
从前程丹若侍膳,是为人子媳的本分,如今身怀诰命,还一如既往地谦恭,这就不仅仅是孝顺,更是一种支持。
这分量可比一对羊脂玉镯重得多。
“你这孩子,就是太懂‘礼数’。”柳氏十分感动,立马支棱起来,重重咬了最后两个字。又摆出无比慈爱的样子,满脸笑意,“尊卑长幼虽然要紧,可我们是一家人,何必讲这些虚礼——大嫂,你说是不是?”
谢二太太不亏也是宅斗高手,深深瞥来一眼。
柳氏道:“好孩子,就辛苦你受累一回。”
“孝顺母亲是应该的。”程丹若微笑。
婆媳俩一唱一和,场面无比和谐。
只有魏氏心里有些淡淡。她平日侍奉柳氏尽心竭力,可程丹若一来,不过说两句话,夹几筷子菜,却马上将她压了下去。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丈夫的怨怼:婆母确实偏心三房。
荣二奶奶瞧见,嘴角轻撇,颇有几分嘲弄。
菜肴上桌,狍狸獾鹿,皆是野味。
程丹若微不可见地舒口气:还好没上桌,不然吃少了,柳氏没脸,吃多了,胃要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