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逼视其他学生,“谁不想守规矩,今天可以一并提出来,自行回家就是。”
别说,还真有人蠢蠢欲动。
程丹若召集各土司子女上学,看着是恩典,是想汉夷亲如一家,可私底下,没少被人说是挟持人质。
是以不同的地方,送人的心态也不一样。
像夕照,夕显贵看多了程丹若的举措,知道她是想拉拢夷人,遂毫不迟疑地派出赤香生的小儿子去,除了和赤韶培养感情,也有示好之意。
再说安顺的四个宁寨,已经和程丹若做起了生意,一条船上的人,自然也乐意增进感情,多多学习,以后好发扬壮大自家寨子。
但其他人却不然。
水东水西作为贵州霸主,完全不认为程丹若有胆子扣押人质,不过示好罢了。
他们只是不想改变如今的局面,得罪了谢玄英这现管,所以派是派了,却不是要紧的子女。
但一些小的招讨司,却更倾向于送人质,偏偏地方小,寨主的子女也不多,因而有送侄子的,也有送弟弟妹妹的。
他们心惊胆战前往贵州,生怕得罪了谁就被咔嚓了。
如今,程丹若说不想读书就可以走,难免心动。
然而,他们想走,宋庶子却不敢滚啊。
他是宋宣慰使的庶子,但生母是汉人出身,且身份微贱,虽然土司爹宠他,可汉夷有别,家业肯定还是彝人继承。
这回打发他来贵阳,其实是宋土司给宠妾爱子谋划的出路。
朝廷要拉拢土官,他这个儿子更容易被接受,今后就算分不到什么家业,也能保一世平安。
因此反驳道:“他不过举人……”
“举人怎么了?能者为师,达者为先,他教你习字,就是你的夫子。”程丹若冷冷道,“不想学就出去,我不勉强你非读这书。”
宋庶子一时下不来台,涨红脸:“若不是我父亲要我来读书,谁稀罕你们这破书院?”
程丹若道:“所以,宋宣慰使让你好生读书,你却违逆父命?”
这话可比什么天地君亲师厉害多了,他顿时语塞,偏生汉语也不够流利,支吾不能言。
“坐下。”她道,“抄书十遍,不然就出去。”
宋庶子胆子也不大,踟蹰片刻,坐下了。
他不出头,其他人更不敢乱吱声,一时竟然老实了起来。
“夫子,请。”程丹若坐回教室后面,示意老师继续上课。
举人夫子被包扎了手指,却一点没碍着教学,左手执笔,照样龙飞凤舞地写出千字文,拿米粒把不同的大字贴在墙上,让他们照着画。
一连三天,她都在书院压阵,谁敢调皮就打手板。
为了杀鸡儆猴,赤韶上课开小差,和夕达英说悄悄话,被她逮住,同样一顿打。
当然,打的是左手,打完还得继续写字。
赤韶一声没吭,愣是全扛了下来。
她也不傻。
以前程丹若身边就她一个“女儿”,如今却有三四个女孩子,安氏的小姑娘背靠水西,汉话说得很好,马上让她有了危机感。
如果没有这个“义母”支持,她可能很快就要和夕达英成亲,让姑父接管赤江的寨子了。
外公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赤韶也不想嫁给这个臭小子,读书更加用功了。
程丹若多少欣慰,但又实在不耐烦。
这群公子千金们在书院服她,是因为家长要他们读书,怕被退学回家挨揍,出门在外可就约束不住了。
按察使委婉地告状,说自从这群人来后,矛盾频发,都是土司子女,该怎么裁决才好?她不能把人叫过来就不管了吧。
程丹若无奈之下,写了信给谢玄英。
你完事没有?
完事了就快回家。
烦死了。
于是,谢玄英在半个月后回了家。
程丹若正在写信,听见人声,还以为耳朵出现幻听。
探头一瞧,还真就是个大美人龙行虎步进屋,满身的土,跟在他脚边的两只猎狗连打数个喷嚏。
“这么快?”她大吃一惊,上下打量,“出什么事了吗?”
谢玄英脱掉斗篷,在门口掸掉灰,去次间更衣:“没什么事就回了。”
程丹若:“打完了?”
“暂时。”他道,“扫平了两个村社,他们暂时老实了,明年就不一定。”
和苗人打就是这点最烦,打着打着人家不干了,往林子里一缩,穿过武陵山就是湖南,换个地方流窜。
谢玄英巡抚贵州,总不能跑去人家湖南剿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