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紫苏急匆匆地端着药进来,“这就让钱护卫喝吗?”
“嗯。”程丹若呼唤,“钱护卫,醒醒,把药喝了?”
钱明迷迷糊糊的,嘴唇喃喃,不知道在说什么。
程丹若道:“叫墨点来帮个忙,把药灌下去。”
“哎。”
墨点人如其名,是个皮肤黝黑的圆脸大块头。他今晚要给晏鸿之守夜,一直没睡踏实,一叫就来。
“这是玉真散。”程丹若解释,“散风解痉,镇痛止血,早些服用为好。”
这是中医里治疗破伤风的常用方,记录于《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主药为天南星、防风、白芷、天麻、羌活、白附子,磨成粉末储藏,有抗炎、抗氧化损伤和抗缺氧作用,对破伤风有一定疗效。
当然,不要奢望能够代替破伤风抗毒素。
古人记载的用童便调服,就免了吧,除非钱护卫愿意用自己的……噢,不对,他肯用也不行。
墨点点点头,抓起钱护卫,接过药碗,把调好的药汁子给他灌了下去。
程丹若舒口气,总算能略微放松:“我去睡一会儿,紫苏也去休息,明儿一早看过情况,我再开新的方子。”
谢玄英道:“程姑娘辛苦。”
程丹若原该客气两句,无奈真的累得不像话,无力开口,朝他笑笑,便忙不迭回屋歇息。
头沾上枕头,顷刻入睡。
这一觉,真是睡得又黑又沉,什么生死攸关的惊魂,都没有劳累来得逼人。
她狠狠睡了觉,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中天。
紫苏不在,她便趁机栓上门,轻拂玉石,从随身行囊中拿出医用敷料,更换腿部伤口的包扎。
她在运送医疗物资的途中穿越,手头上随身物品,最多的就是医疗物资。
昨天回来,她立即给伤口消毒包扎,并服药。
可惜的是,现代的物资无法使用在古人身上,只能确保在给钱明动手术前,自己的消毒基本到位,多少降低了感染的可能。
迅速更换好敷料,程丹若才拿出随身镜,照了照脸孔。
伤在脸上,怎么可能不在意?可与当时的险境相比,眼下已经是老天保佑。
再说,不好谈亲事,未必是坏事。
门外传来脚步声,紫苏叩门:“姑娘?”
程丹若开门,丫鬟提着热水进来:“我估摸着姑娘也该醒了。”一边利索地为她卷袖子,捧出牙刷和牙粉,一边问,“灶上热着吃食,姑娘要用什么?”
“不忙。”她道,“其他人状况怎么样?”
紫苏:“老先生已经醒了,钱护卫也醒过一次。”
程丹若点点头,梳洗完毕,草草吃两口馒头垫肚子,便去晏鸿之那里。
谢玄英似乎也才起来,头发带着微微潮气,大概率刚洗浴过,身上换了件苍青色提花罗直身。
那青色不知用了什么染料,染得很美,像是雨后的万顷波涛,更难得的是,美人憔悴,也没被映衬得黯然失色。
程丹若费力地转开视线:“老先生感觉如何?”
“咳。”晏鸿之本来就扁桃体发炎,昨日又被折腾半天,进一步病倒,喉咙沙哑无声,“有些乏力。”
程丹若为他切脉,心跳正常,略有些低烧。
“还是老样子,多喝水,多休息,不要劳累劳心。”她仍用原来的方子。
晏鸿之叹道:“不能不服老啊。”
谢玄英连忙说:“老师宽心,一切有我。”
“你能平安回来,我自然不必再挂心。”晏鸿之说是这么说,却还要叮嘱,“我知你心中不忿,可地方军政自有三司治理,切莫倚仗家世,予人难堪。”
“是。”谢玄英道,“学生有分寸。”
晏鸿之失笑。少年热血,哪有什么分寸可言?他道:“此次虽是情有可原,终归伤人脸面,我已命人送信去金陵,请日新代为斡旋。”
林新,字日新,晏鸿之的弟子之一,三十二岁,为南京府提学官。
所谓提学,其实就是提督学校官,单位隶属于按察司,但不管司法刑名,专门负责地方的行政教育工作,什么选拔生员,举行乡试,考核老师,等等,一般由进士担任。
而江南省的都指挥使司,便设在金陵。
这么做,足以显出晏鸿之对学生的了解,以及虽然未曾做过官,却对官场人情世故颇为熟稔。
“多谢老师。”谢玄英说着,见晏鸿之喉咙沙哑,赶忙为他倒了杯水,服侍他喝下,这才告退。
晏鸿之润润嗓子,很快注意到程丹若的腿伤:“程姑娘的伤可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