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英颔首同意。
“战死的必要抚恤,可伤残的再给钱,怕是不够了。”程丹若咬住笔杆,“比起银子,我倒是认为安置为要。”
他问:“安置到何处?”
“办义学如何?”程丹若修完路,就想开学校,“军户回乡办学,教些刀枪骑马的本事,再请人教识字算数就更好了。”
谢玄英问:“你是说卫学?”
程丹若:“……嗯?”
“各地卫所皆有武学,教授军户子弟。”谢玄英解释,“武官子弟叫武生,军中俊秀为军生。不过卫所废弛,卫学也名存实亡。”
想了想,道,“江南之地倒是有不错的武学,请的都是赋闲在家的武将教授,比这里好些。”
程丹若已经对这种事麻木了:“那就办起来吧。”
既然有规定,阻力就小了。
谢玄英没意见:“好是好,就是缺钱。”
程丹若道:“可以筹集善款,除了钱的可以刻碑立志,但要岔开籍贯,不能让本地大户与本地卫校勾结。”
“好。”谢玄英道,“你的药行也出些。”
“这是自然,武学难免跌打损伤。”程丹若道,“最好再提前讲几回课,定下办学的章程,省得大家各行其是,没个统一的章程。”
谢玄英道:“这好办,屈毅就是武学出生,叫他去讲。”
她思忖:“学什么呢?”
“《武经七书》和《百将传》。”他道,“各地都教这个。”
程丹若:“……行吧。”
毫无用武之地。
大约是她表情太过明显,谢玄英不由摸了摸她的脸孔:“怎么了?”
“没什么。”她提笔记下此事,“事情多,有点头疼。”
“头疼就歇歇。”谢玄英打开窗户,拉她走过去透气,“今儿天气不错。”
程丹若一看还真是。
春枝已绽,桃花隐隐透出粉色,大片的白云背后,暖煦的阳光普照。
“三月了吧。”谢玄英说着,倏地记起日子,“明儿三月三。”
程丹若道:“好像是。”
“明儿出去走走吧。”谢玄英认真道,“我们许久没有休息过了,总闷着,没病也闷出病来。”
“好。”她问,“什么时候去?”
谢玄英顿住,到嘴边的“你也该松快一日”未出口,便吞了回去。
“你这什么表情?”程丹若扭头,“我差点死了,忽然想明白了,不成吗?”
“只是替你高兴。”谢玄英揽住她的肩头。
她的脸颊依旧消瘦,腮边的软肉薄薄一层,嘴唇没什么血色。他总觉得她像一个纤细美丽的琉璃瓶子,极致的通透,极致的纯粹,偏偏有失生气。
但今天,空瓶子里插入了桃花,春日的生机徐徐舒展,填充了她的躯壳。
“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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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要出门踏青,全家都很高兴。
战争的阴霾已然消散,男女主人平安归家,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庆祝一下。
厨房做起了明日赏玩的点心,丫鬟们开始熨烫衣裳。
玛瑙举着一件杏黄色的如意纹衫子,中肯道:“青山绿水的景致,还是嫩黄更典雅。”
竹香拿着一件大红卷草纹的长衫,比划道:“绿配红才庄重,这红色染得正,保管比什么花都亮眼。”
黄莺提着一件湖蓝色曲水纹的袄子,不服气道:“夫人明明更喜欢蓝色。”
程丹若:“……”
玛瑙问:“夫人想穿哪件呢?”
“出门在外,总是便于行路才好。”程丹若迟疑道,“山里又冷……”
玛瑙听出她话间的疑顿,轻轻劝道:“夫人好些衣裳都没怎么穿过,难得出门游玩,总得打扮一番,才不负这良辰美景呢。”
程丹若蓦地顿住。
是啊,杜丽娘都说,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春光如此明媚,自要以同样的心情去欣赏。
“那就穿这件杏黄的衫子,配一件白绫挑线裙,外头再加件湖蓝的披风。”
其实,只要她喜欢,丫鬟们什么都说好。
黄莺和玛瑙一人挂衣裳,一人拿熨斗,剩下竹香继续表现:“夫人,那鞋呢?”
鞋……程丹若记不起来了。
竹香赶忙取来新鞋,她爱鲜艳的色彩,又挑了大红并蒂莲的,服侍她试穿。
程丹若感觉底不厚不薄,既不会太薄脚疼,也没有太高累得慌,刚刚好,便点头一笑:“好吧,就穿这个。”
竹香喜笑颜开。
夜里,谢玄英回来,瞧见衣架上挂好的衣服,上上下下看了两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