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韶不明所以:“这和成亲有何干系?”
“女人成亲就要生娃。”蛊婆冷冷道,“生孩子是要死的,你又不是没见过。”
赤韶顿时噤声。
“寨主没了,马上就能选个新的。”金阿公也开了口,“蛊婆没了,寨子里成百上千的人病了,该怎么办?”
赤韶毕竟是个聪明孩子,嘀咕道:“那只成亲,不生娃娃不就好了。”
空气骤然寂静。
程丹若端起茶盏,有点好奇古代的大人要怎么解释。
然而,蛊婆严肃地说:“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蝴蝶妈妈会在你睡觉的时候,把娃娃塞进你的肚子。”
程丹若:“……”
但赤韶被骗到了。她缩缩脖子,嗫嚅道:“真的没法子了吗?”
“韶儿,寨子里定的规矩,蛊婆不许成亲,是为了大家好。”金阿公叹气,“我和你阿婆相好的时候,她还有个妹子,我们俩是想啊,她不做蛊婆了,我也不当寨主,我俩去汉人的地方过……”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两人私奔后的下一个月,蛊婆的妹子被毒蛇咬了,没救回来,而老蛊婆给她吸毒血,中了野蛊,也跟着没了。
老寨主没法子,只好带人下山逮他们。
就这样,蛊婆成了蛊婆。
她被迫放弃了自己的人生,为寨子奉献了后半辈子。
赤韶听得很不是滋味,她哀求:“可我想阿公阿婆在一起,做一家人。我不想你们这样,我不想阿婆一个人待在竹林里,我不想、我不想啊!”
别人家的人,每天都能全家围在火塘边吃饭,你打我,我揍你,夹杂着父母的呵斥,祖母的劝慰,听着就热闹。
可她住寨子里最好的屋子,只能和金阿公面对面。
阿婆更惨,每天一个人待在黑屋子里,没人陪她说话,家里安静得像坟墓。
赤韶难过极了:“蛊婆不能成亲,那阿婆可不可以不做蛊婆了?我去做。”
蛊婆终于动容,眸光微微柔和:“傻孩子,你的那点本事还想做蛊婆?”
赤韶不高兴地撇过嘴角。
这时,程丹若才开口:“韶儿说得也有道理。蛊婆是为大家治病的,虽然有些手段叫人害怕,可又不是害人。”
金阿公低声道:“寨子里总有人没来由得死了,也怪不得大家。”
一直以来,寨民们敬畏蛊婆,也害怕蛊婆,若非生病,绝不愿意上她的门。
“越不清楚的东西才越害怕。”程丹若审视着他,“宁洞寨的药婆,不知道你们可曾听过。”
金阿公回答:“我知道,董婆婆很有本事。”
“她和儿女孙辈住在一起,用的药里也不乏蛇胆、蜈蚣,却是不见人怕。”程丹若点到为止,“这两天,恰好安顺在义诊,二位既然来了,不妨多与其他寨子的药婆探讨一二,赤韶也想你们了。”
她这般说,金外公哪里敢拒绝,忙道:“多谢夫人慷慨,我们也想和孩子多相处两日。”
“那我便放心了。”
程丹若说这话时,余光便瞥见田北一脸严肃地进来。
金阿公有眼力,马上拉着蛊婆和赤韶离开。
他们走后,田北才道:“夫人,安南送来消息,普安已经攻下,这是公子给您的密信。”
程丹若拧眉,立即拆开密封的信笺。
一目十行看完,毛骨悚然。
莫以为,英雄豪杰都能轰轰烈烈地谢幕,死于流矢暗箭的名将真不少,大多死于创后感染。
不管谢玄英在信里怎么说,只是伤到了皮肉,震碎了肋骨,没有伤到腹脏,她仍然如临大敌。
短短几秒钟内,她把所有急症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每一个都觉得自己需要ICU才行。
心脏收缩,跃动速度加快,好像要迸出胸腔。
与之相反的是大脑,她立即回忆了库存,青霉素还没攒够量,但惯例,她会优先制作几瓶多次提取的高纯度青霉素,救一个人肯定够了。
“三郎受伤了。”程丹若言简意赅地吩咐田北,“你去集合队伍,行李什么的都不用带,带上干粮和水就行。我去收拾东西,半个时辰后出发。”
田北微微变色:“夫人,叛军残兵还未剿灭,现在去安南太过危险,不如让属下去送药。”
“我亲自去。”程丹若不容置喙道,“今日天色尚早,我们快点走,争取天黑前到永宁。”
听她不是打算连夜赶去安南,田北松了口气,安顺到永宁还是安全的。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