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真先生。”赵护卫气喘吁吁地跑进厅堂,面色凝重,“挡不住了,从后门走吧。”
他看一眼程丹若,来了灵感:“我假扮成先生,引开追兵。”
“不必。”晏鸿之缓缓吐出口气,“我能到哪里算哪里,听天由命。”
墨点记得直冒汗,劝道:“老爷,还是我来,我腿脚灵便,跑远些把人引开,你们趁机带老爷走。”
晏鸿之仍摇头。他带走了护卫,墨点和程丹若必是逃不了的。
“客栈里有马和马车。”程丹若建议,“我骑马,老先生藏车里,由管家假扮成你的样子,待追兵跟上来,赵护卫带着管家,一人跟着我,我们兵分两路引开敌人,剩下的人佯装拖延,也许贼人着急追赶我们,会放过马车也说不定。”
停顿片时,又道,“若是骗不过去,我们再折返回来就是。”
晏鸿之深吸口气,说道:“程姑娘,这太危险了。”
然而,程丹若问:“老先生以为,贼寇抓住我们,是否会以我们做要挟,逼迫谢公子呢?”
他苦笑,答案不言而喻。
“倘若他们有意生擒我们,追赶也不会下死手,若不,束手就擒也是死,不如赌一赌。”程丹若道,“敌人数量有限,也许不敢兵分三路。”
紧急关头,其实容不得太多犹豫。晏鸿之想想,这个办法确实分摊了风险,没那么难以接受,只好答应。
他一同意,众人立即行动。
管家颇有急智,在身上揣了些碎银子和铜钱,还嘱咐程丹若:“姑娘带些首饰头面,看情况不好,丢出去也能拖延一二。”
程丹若承他好意,拿上自己的钱袋子。
一行人急慌慌到马厩,晏鸿之换上朴素的布衣,管家穿上他的绸衣,张妈妈扶程丹若上马。
“程姑娘会骑马吗?”派给她的护卫问。
“不会。”她看向这个护卫,他二十来岁,年轻壮实,生机勃勃,不由问,“你叫?”
护卫抱拳:“钱明。”
普普通通的名字,普普通通的人。程丹若笑笑,说:“父母在吗?娶亲了吗?”
钱护卫不明所以,还是回答:“家母尚在,小女一岁半。”他有点自豪,忍不住自夸,“已经会叫爹了。”
“既是如此,若遇到生死时刻,不必管我。”她嘱咐道,“我父母俱亡,六亲不在,你们替我收尸就好。”
钱护卫愣住。
车内的晏鸿之也不禁一怔。
程丹若却不再理他,艰难地坐稳马鞍,又叫来紫苏:“我看你身子发软,是不是走不动了?”
紫苏含泪:“姑娘,你别丢下我。”
“傻孩子。”她笑了,“你跑也跑不远,不如留下。后面有个柴房,你找地方躲起来,假如我们谁都没能回来,总得有人告诉谢公子发生了什么。”
赵护卫想想也是:“两个女眷留下,刀剑无眼,你们躲起来反而安全。”
张妈妈心里是愿意的,她年纪大,体力也不好,没有马车坐,能跑多远?留在客栈反倒最安全。
紫苏却有些忠心:“我跟着姑娘。”
“别犯傻,你要给忠心,也是给太太。”程丹若知道,仆若弃主,千夫所指,理由给得充分,“我若回不来,还要你去跟老太太磕头,就说——陈家的抚养之恩,今生不能报,来世再还。”
她推了她一把:“去,照我说的做。”
又命令护卫:“牵马。”
护卫将她拱卫在中间,自后门冲上街道。
此时,消息灵通的人家,都知道倭寇打了进来。街上静悄悄的,家家户户紧闭门扉,提心吊胆,生怕贼人冲进来。
没有人会出来查看情况,道路一马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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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喧闹,黑算盘带人攻入客栈。
“他们从后门跑了。”眼尖的人一声尖叫,阻止了搜查。
黑算盘:“追。”
海盗的素质不用说,也知道肯定不咋地。老大说追,几个倭寇却充耳不闻,闯进客房翻找。
谢玄英、晏鸿之的房间,还留有部分行李,他们看见就捞,喜滋滋地把昂贵的衣物抱怀里。
黑算盘气得要死,却无可奈何。东瀛浪人武艺超群,却不买他的账,全靠金银财宝笼络,现在不让他们劫掠,他们就敢拔刀朝他砍过来。
只能招呼自己的嫡系手下:“追,抓到人,我给二十两银,两个女人。”
海盗们蜂拥而去,追逐逃离的马车。
紫苏和张妈妈躲在柴房的柴垛后,耳朵贴在墙上,心惊肉跳地听着动静。
约莫过了一刻钟,脚步声夹杂着土话和东瀛语,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