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已经有点困了,但好奇今天的情况:“都顺利吗?”
“算吧。”谢玄英回答,“我遇到了黑劳。”
“这人如何?”
“勇武过人,胆略超群,他看见我带人埋伏,居然没想着跑,反倒想杀我。”他点评,“生在三国,许是一方名将。”
程丹若扫了他眼:“和他动的手?”
“嗯。”谢玄英不动声色道,“不算输。”
程丹若:“然后呢?”
“他跑了。”他说,“张鹤留在那里搜山,他会把他们逼到山里,没有粮食,寒冷的天气,还有各种伤势,他们会度过一段艰难的日子。”
她思忖道:“但黑劳不会死?”
“没那么容易,苗人对山林太熟悉了。”谢玄英道,“在山里作战,我们不占地利。”
黑劳在山中灵活矫健的身姿,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敌人,也绝对不会轻易死在深山。
“田南那边该回来了。”他道,“叛军带走的粮食不会多。”
程丹若听出了一些苗头:“不会多?”
“当然。”谢玄英说,“于情,我不想普安的百姓易子而食,于理,这也可以避免他们兵行险着。”
很合理。程丹若点点头,却说:“还有一个理由。”
“嗯?”
“大过年的。”她的唇角微微扬起,“就当拜个年了。”
谢玄英忍俊不禁,凝肃的面容缓缓融化。
他给妻子的水铺蛋中添了勺桂花蜂蜜:“快吃,要冷了。”
程丹若咬了口蛋白,或许是放了酒酿,没什么腥味儿,口腔中满是桂花的芬芳。
胃里有了柔软滚烫的食物,疲惫也退避三舍。
谢玄英说:“对了,黑劳的刀颇有意思。”
他将自己的发现告知她,又补充道,“这绝非卫所之物,就算在定西伯家,也该是珍藏。”
越好的刀剑,对工艺的要求就越是严格,哪怕是南镇抚司,能产出的武器也十分有限。若是吹毛断发的宝兵,恐怕还需要一些运气。
程丹若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不免惊讶:“这是什么缘故?”
“不清楚。”谢玄英若有所思,“说实话,定西伯会让这样的人反叛,实在过于昏庸了。”
程丹若却不奇怪:“人上人做久了,难免眼瞎。”
“不。”谢玄英却反驳了她的观点,“黑劳这样的人,就如同匣中宝剑,再昏聩的人也能看出一二。”
程丹若对他的判断十分信任,顺着往下猜:“那就是招揽的方式太高高在上?”
“这倒不无可能。”谢玄英记下疑点,及时打住,“打听打听再说吧,你该歇息了。”
程丹若确实困了,放下碗筷准备洗漱:“你睡吗?”
他摇摇头:“晴天白昼的,算了,一会儿田南他们回来,我还得问问。”
程丹若轻轻叹气,却知道不好劝,便说:“那我也靠一靠,不躺了,难看。”
谢玄英不赞同:“我在外头守着呢,你尽管睡。”
“没事,年轻熬得住。”程丹若拿了两个靠垫放在墙角处,毯子盖身上,见他不动,故意板起脸,“你不想给我靠吗?”
谢玄英挪挪位置,坐到她身侧。
两人自然地依偎在一处。
程丹若又卷起他的衣袖,见上了药,好好包扎过了,才满意地问:“疼吗?”
“不疼了。”他道,“皮肉伤,很快就好。”
“真的?”她瞥过眼神。
谢玄英改口了:“稍微有一点点。”
程丹若道:“伤口不深,但是有点长,这两天要小心别碰水,会很痛。”
“嗯。”他摸摸她的头发,宽慰道,“别担心。”
这点外伤放在别人身上,程丹若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又死不了,可他并不是“别人”。
她盯着他泛红的伤口看了会儿,没说什么,只是抱住了他的手臂。
谢玄英感觉手肘陷入柔软的怀抱。
他低头看向她。
程丹若已经闭上了眼睛,装出疲倦的样子,好似随时会睡着。
谢玄英微微弯起唇角,没有再动弹,而是享受起了这难得的温情时刻。
鸟鸣清脆。
他们都睡着了。
*
白伽初一没等到黑劳,就知道不好,立即派人去接应。
谁想半路接到的是运粮的队伍,他们说,官兵早有埋伏,黑劳留下断后,且后来又遇见一队官兵,双方死战一场,方才运回少许粮食。
白伽强忍下心头的担忧,为他们做法消灾,又清点了粮食,数量不多,只能勉强坚持几日。
若非年前又猎杀了一群野狼,现在可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