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谢玄英笨拙地捣着芝麻,浓郁的香气弥漫,“今天是除夕。”
程丹若掂着锅,小锅对她的臂力来说不算太大负担,可以稍微花哨一点:“我以为你有很多事要准备。”
“我的事已经做完了。”他耐心道,“除非我打算亲自披挂上阵,否则,我今天只需要和你待在一起守岁。”
程丹若把炒熟的芝麻倒进研钵:“因为今天只是一个‘比试’?”
“不。”谢玄英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招来她的一道余光,“将帅所担之责,向来在战事之前。”
程丹若侧头想了会儿,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
军队像一个庞大的机器,层层统筹——将帅立于最高处,制定战略,他预测了叛军的行动,并做出安排,就已经完成了自己的部分。接下来如何施行,是李伯武等人需要考量的,怎么带人达成目的,又是黎哥等底层军官的任务。
“这是你自己想的吗?”她好奇,“还是书里写的?”
谢玄英弯起唇角:“是一种感觉。”
程丹若扭过头。
他这么笑的时候,有点犯规,最好少看两眼。
她假装专心地翻炒芝麻。
炒熟的芝麻被研磨成粉,再加入猪油、白糖和桂花蜜。桂花独有的甜香,和芝麻的浓香混合,瞬间让人生出馥郁的蜜意,好像被蜂蜜滴到了额头。
谢玄英的心一下变得柔软。
“你还带了桂花蜜?”
“路边有人卖,就恰好买了。”
她不动声色,好像专心调馅儿,把黏糊糊的芝麻搓成一颗颗圆球。
擀皮会稍微难一点,程丹若不是很擅长做厨艺活,笨手笨脚地按成圆形,大小都不一样。
谢玄英试着包了两个,水平同样糟糕,包出来的汤圆奇形怪状,活像小朋友搓成的泥巴团。
“今天会下雨吗?”她随口问。
“不会。”他问,“怎么了?”
“路好走的话,说不定能在子时前回来。”程丹若小心地给汤圆收口,“吃着汤圆守岁才更应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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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还有太阳,下午时分,天空就阴沉沉的,好像随时准备下雨。
黎哥咬了口干粮,眯眼望着前方的普安县。
今天是第三项比试——偷袭。
真有意思,不是防御偷袭,而是偷袭普安县。
大过年的,谁想得到呢?虽然黎哥不过年,但他仍然觉得这是个绝妙的计谋。
“总旗,咱们这次可一定要赢啊。”跟屁虫在他背后嘀咕,摩拳擦掌,“砍几个脑袋,吃几碗肉,这不得大干一场?”
黎哥舔舔嘴唇,也有点馋肉了。
管他是比试还是什么,只要赢了就有肉吃。
大过年的,谁不想来两碗红肉?
“跟我来。”黎哥打手势,悄悄潜入了林子。
他们已经侦察过了,叛军以普安县为中心,在周围多个地方设有据点。其中东面方向有两处高坡,一南一北扼制安南通向普安的驿道,驻兵最多。
黎哥他们预备突袭的,便是东北的营地。
夷人擅长在崇山峻岭间安家,叛军如此,黎哥也是如此。他比其他竞争对手更早一步确定了方位,却没有动手,只让人寻来大量枯叶和树枝,以待时机。
冬天的夜总是来得特别早。
一晃神,天色便已昏暗。
黎哥找到上风口,让人堆积树叶,浇透水后点燃。
浓烟冲天而起,顺着寒风吹到了营寨。
“总旗,这样不会暴露我们吗?”跟屁虫紧张又不安地询问,“我们的人可没有他们多。”
总共五项比试,每个团都派了不同的人参加,前两天轮到的是其他旗,他们这一团被选中今天偷袭的,一共也才五百人。
这个营寨里可有五千人呢,足足十倍!
“傻!你没捉过兔子?”黎猛哈哈笑,“用烟是要把他们从洞里熏出来!”
跟屁虫似懂非懂。
黎哥没好气:“黎猛,别乱教他。”他像一个首领一样,平静耐心地解释,“小子,你知道山里的人最怕的是什么吗?”
跟屁虫:“狼?”
“不,不是狼,不是老虎,也不是熊。”黎哥轻轻道,“是火。”
火在大多数时候是温暖多情的,照亮漆黑的深夜,烤熟难吃的食物,为大家带来光明与希望。
但在某些时刻,山火又是最可怕的神魔,顷刻间便吞噬家园,毁掉一切。
“他们一定会出来的。”黎哥平静道,“好了,别废话,上马,我们该动手了。”
他扫了眼手下,变得从容又自信:“记住,我们的目的是偷袭,是斩首,不是夺寨——这里不会藏太多粮食,拿了人头就走,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