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一个时辰。”他道,“累了吧。”
“嗯。”她这般应着,自然而然地伏到他背后。
谢玄英抱她的手臂捞了个空,只好改拉她的手搭在腰间。
手心是结实紧致的触感,程丹若微不可见地弯起唇,脸颊贴住他的背。
火光跳跃,将糍粑的表皮烤得焦黄。
谢玄英小心夹走烤好的点心,拿抹布裹住拎手,把铜锅架上火堆。
“今天吃什么?”她问。
他说:“野鸡蘑菇煲。”
“又吃鸡。”
“还有鹿肉。”他抽出银刀,拿火烤过,亲自片肉,“大一点小一点?”
“小点。”她问,“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吃什么?”
谢玄英道:“有什么吃什么,炖锅很方便。”
因为她反复强调熟食和滚水的重要性,如今军中基本每旗都有一个锅。
这有无法替代的优势——伙夫只要清洗好食材,差不多扔下去就行,不必在意火候,凉了稍微热一会儿,口味就能恢复大半,不至于难以下咽。
而士卒们弄到了额外的肉菜,可以直接丢下去加餐,吃完了就烧一锅热水,备着晚上喝,受伤领了药材的病号,也能直接煎药,十分方便。
当然,铁器稀有,并不都是人人都有铁锅或铜锅,底层的士卒以陶罐居多,但无论什么材质,都让他们养出了喝热水的习惯。
谢玄英也一样。
炖菜不好吃,但很方便,不管他耽误了多久,放火塘上热一热就行,不必叫人再额外挪出灶头热菜。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炒菜了。
“喝口汤。”他舀了一碗鸡汤递给她。
程丹若坐直身,拿筷子拣了拣,里头有蘑菇、野菜、豆腐干,料很丰富,且吸饱了汤汁,酥烂入味。
她吃了半碗,嫌两只碗吃饭麻烦,干脆把饭添在汤碗里,米饭拌着汤吃。
谢玄英入神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程丹若:“我脸上沾到米了?”
他摇摇头。
“那你看我干什么?”
谢玄英学她汤泡饭:“我方才想,世人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但与你为夫妻,纵使贫寒微贱,也一定温馨。”
“傻话。你若生在贫寒之家,哪还能和我做夫妻?”程丹若白他一眼,勺子抵住他的碗沿,“胃不好的人不许吃汤泡饭,给我。”
谢玄英从不在这些事上与妻子唱反调,老实交出饭碗,却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生做愚夫又何妨?”
程丹若没应声。
他盛了饭,反应过来了:“若我是个粗笨的普通男人,你可还会嫁我?”
程丹若:“……”
他低头吃饭。
“会的。”她别过脸,“行了吧。”
“不必勉强。”他细嚼慢咽,说,“强扭的瓜不甜。”
“没有勉强。”程丹若飞快说完这四个字,跳过话题,“糍粑要冷了,鹿肉烤好了吧?”
谢玄英微微弯起唇角,把烤好的鹿肉全都夹到她碗里。
程丹若哪里吃得了这么多,分给他一半。
他又把糍粑热了热,还是全部夹给她。
她再次分给他一半。
假如有外人在,一定会认为他们十分无聊,你夹给我,我夹给你,不能各吃各的吗?可程丹若完全不觉得。
她能解读出他这个动作的涵义:哪怕一贫如洗,他也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她。
这是没有理由的偏爱。
这是爱情。
她学会了享受爱情。
--
程大夫又来了。
她的到来,让士卒们感觉到了年节的气氛。
之前一段时间,军营里冷冰冰的,训练一如既往,甚至更繁重,连腊八都没有腊八粥吃,好像在故意抹去腊月的特殊。
士卒们虽说不至于心生怨愤(主要是伙食不错,家中过年也未必能吃到),但难免有些牢骚。
但这两日,巡防不曾松懈,却多了很多春节的气息。
比如说——深夜巡逻的那班人,收到了下发的第一批冬衣;上山巡逻水源,查看陷阱的队伍,每人都带了松柏树叶回来,在空地设火盆,焚烧祛晦;专门设置了一座营帐,贴了关公、华佗、观音、灶神的画像,方便众人祭拜。
感情有了出口,心弦反而没有绷得这么紧了。
此时,再公布过年的安排:除夕前后三日有比试,成绩最优的队伍,除夕便能喝酒吃肉,垫底的队伍就得冒着寒风,巡防守夜。
比试的内容有:扎营集合、军令传达、偷袭试炼、夺旗比拼、武艺比试。
分别在二十八、二十九、除夕、正月初一、正月初二,为期五天。
为了振奋士气,每场比试结束,都会立即为获胜队伍施行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