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百姓家的夫妻,应该就是这样絮絮私语的吧。
她剥着螃蟹,腾不出手,他便舀了汤,一勺勺喂给她喝。
程丹若莫名其妙剥了半只螃蟹,却喝了半碗汤饭,半天才回神,一口把手上的蟹肉吃了。
谢玄英就改吃菜,偶尔喂她喝口黄酒。
程丹若见仅有一只酒盅,不由问:“你不喝?”
“军中不能饮酒。”他回答。
她道:“那我也不喝了。”
“不成,螃蟹太寒,喝两口温温,不然胸口疼。”他倒了浅浅半盏,“听话。”
程丹若只好抿两口。
酒意上涌,血液加速流动,身上很快暖和。
她又吃了半只螃蟹,谢玄英就不让她再多吃,捞走剩下的丢到窗外,直接喂了野生动物。
程丹若已有八分饱,自己也知道节制,拣着蔬菜吃。
这时,谢玄英才开口道:“今天杜功来找我了,他知道私盐道,我会让他假扮成盐夫去普安,看看能不能找到子彦。”
“大概要多久?”她思索,“过年前?”
“不好判断,要看今年的天气。”谢玄英说,“冬天猎物少,水源结冰,运气好就能在开春前解决。”
程丹若点点头,问他:“衣服带够没有?”
“都带了。”
“我回去再给你送点来。”她道,“贵州虽然地处南方,冬天还挺冷的。”
“好。”他应下,顿了顿,轻声问,“什么时候走?”
程丹若不动声色:“再过两天,还有许多病人没处理好。”
谢玄英说:“这里毕竟是前线,你还是早些回去。”
“过两天就走。”她重复。
谢玄英不说话了。
“饱了。”程丹若放下碗筷,“我去擦个身,你帮我看着门。”
他“嗯”了声,看着她拿衣物进屋擦洗。
今儿不洗澡,不过一刻钟就出来了。她拿出便携梳妆盒里的玳瑁梳子,靠在火边梳头。
谢玄英自觉去洗漱。
等到程丹若通完头发,他正好结束出来,坐回她身边。
“要吗?”她递过梳篦。
“好。”谢玄英接过,摘掉网巾梳头,发髻束了一天,头怪疼的,松一松才好。
梳篦细细筛过发丝,打开死结的发尾,紧绷的头皮得到放松,有种卸下负担的轻快。
柴薪在火焰中散发的木香,悠远而缠绵。
他阖上眼皮,在这样的温情中舒缓了情绪。
程丹若又在行李中翻捡了会儿,找出两个泡脚包。火塘的水壶冒出热烟,她提起铜壶,倒了大半盆的水,随后丢入纱包,里头磨碎的艾草被水融化,散发出独有的气味。
她脱掉鞋袜,刚把酸痛的双脚浸进去,旁边就有人横插一脚,挤出位置。
“挤不挤啊。”她抱怨着,直接踩到了他脚背上。
谢玄英:“你踩我。”
“踩的就是你。”
他瞧了她一眼:“好凶。”
“你想说我‘悍妇’?”她瞥他,“我要不要去拿把刀?”
“刀剑无眼,仔细伤手。”他拉过她的手,细细摩挲,“我看麈柄就够使了。”
程丹若:“……”
“够不够?”他抵住她的额头,鼻尖碰着鼻尖,“说啊。”
她说:“当个玩物,也算使得。”
“那好不好使?”他的唇落在她的颈边,辗转来回。
程丹若:“不好使。”
“你再试试。”
第344章 情劫重
冯少俊睁开了眼, 视野是一片模糊的白光。
他眨眨眼,不动声色地摸向周边。一团模糊的人影微微晃开, 掌心却是一沉, 握住了一双柔荑。
“抱歉。”他蓦地抽回手。
“没关系。”耳畔的声音轻柔悦耳,像是林间雏鸟的初啼,娇嫩纤柔, “你可觉得好些了?”
冯少俊道:“还是瞧不清, 黑黢黢的,偶尔能见白光。”
“唉。”对方轻叹一声, “你的眼睛被瘴气所毒, 想恢复可不容易。”
冯少俊默然片时, 涩声道:“再这样下去, 我活着还不如死了。”
“别说丧气话。”对方按住他的嘴角, “待我想想法子,换一味药试试。”
“真不知该如何谢你。”冯少俊握住她的手,“阿曼, 等我眼睛好了, 你跟我回汉地去吧。”
“别说傻话。”阿曼说,“我们苗人没你们汉人讲究, 可你已经有妻子了,我绝不会和别的女人分享男人。”
冯少俊便露出黯然之色,默默松开了她。
“你好生歇息, 晚上我再来看你。”阿曼端起一边的药碗,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周围变得十分安静,只能听见鸟鸣阵阵。
冯少俊坐在原处, 视线放空,并不左顾右盼, 好像一个虚弱的盲人。可耳朵却高高竖起,不错过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