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时隔数年,又一次杀人了。
算算,昨天死在她手上的倭寇,已经是她杀掉的第四个人。
而她第一次杀人,是八岁,第二次,十岁,这是第三次,十五岁。
曾经的她固执地以为,医生的刀,应该救死扶伤,怎么可以杀人呢?但穿越到古代才明白,刀对着病人,是救人,对着敌人,是救自己。
古代的人命不值钱,尤其在战时,我不杀人,人要杀我。
她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她跟着母亲坐驴车,去外公家里探亲。结果路上遇到了瓦剌。
他们只有两个人,不知道打哪儿来的,看见驴车上摆着给娘家的布匹和面粉,当即便动了手。
母亲死死抱住她,试图讨价还价:“东西你们拿走,放我们一条生路。”
但瓦剌说:“男人杀死,女人带走。”
北地艰苦,他们需要抢女人生孩子,只要能生,他们统统都要。小孩子也是,不管是谁生的,看见就抢走,养着养着,就是自己家的了。
程丹若的父亲是大夫,家境不错,外公是童生,母亲没下过地,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幸好赶车的是她的小舅舅,家里大哥读书,二哥种地,他就去拜了师父学武,颇有勇武之力,拔刀抵抗。
以一敌二,很快落入下风。
程丹若当时蒙得很,脑海中闪过的都是被抓走以后的凄惨生活。毫无疑问,母亲会被当做生育的机器,而她小时候放羊,和羊一起睡觉,长大以后被送掉或者被主人睡,十三四岁就生孩子,生到绝经为止。
当然,更有可能是一场大雪,冻死了,被特殊癖好的人虐待,肠破肚烂。
古代女人还算不错的生活,现代人都无法接受,何况是这种在古代女人看来都猪狗不如的日子。
她吓坏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的手,回过神的时候,刀片已经割破了对方的动脉。
看,解剖课上的好,杀人都利索。
但为此,她做了半年的噩梦,无法原谅立志救人的自己,居然杀了人。
直到两年后,又一次战争爆发。
亲眼目睹战争的残酷后,她终于原谅了自己。
程丹若翻过身,暂时摒弃对过去的追忆,又想起这次的倭寇。
虽然对历史不是特别精通,她也听说过嘉靖大倭寇事件,算算时间,好像就是16世纪中期。
现在这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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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屯百户所。
谢玄英只浅浅睡了一觉,天还没亮,李伯武说夜不收回来了。他便立即起身,亲自询问事态。
此番探听消息的夜不收共有三人,刘海平知晓海盗事务,一个瘦猴般的小个子熟知地形,还有一人擅长盯梢,因而组队前往。
回来的只有两人,盯梢的留在那儿。
瘦猴胆小,见了贵人不敢回话,便让刘海平代为开口。
“卑职一行人已经探听到贼人的下落。”他说,“他们就在东渔村。”
谢玄英拧眉。
他们的船停靠在洋河港口(今新洋港),所寻找的渔村叫做西渔村,就在洋河的西面。
“据这位小兄弟说,”刘海平没忘记瘦猴子,替他表功,“东、西渔村虽分隔两岸,却是同气连枝的兄弟。三年前,东渔村不少人出海捕鱼,却遇大风,死伤众多,剩下的不知为何就成了海盗,村民为保性命,也贪慕财货,妇孺留在岸上捕鱼晒网,青壮年名为出海打鱼,实则参与劫掠,早已是半个海盗。
“但陈独眼为人残暴,总怀疑他们留家属在岸,不是真心归属,总有提防。黑算盘说动了东渔村的势力,与陈独眼决裂。此前两方人马内乱,死伤不少,虽然有东瀛浪人加入,却也难以弥补,便把主意打到了西渔村上。”
散落的珠子一颗颗串了起来,谢玄英听得暗暗点头,也不由思量:仅江浙沿海一带,就有这么复杂的状况,海防一事,比他所想的更为复杂。
刘海平继续解说。
“昨日夜间,两个渔村爆发了争斗,东渔村挟持西渔村的妇孺为质,要求他们加入投降。西渔村不敌,只好同意,并且供出了大人船只停泊一事,这才让黑算盘起了心思,想劫走沙船,自立山头。”
谢玄英终于终于弄清了前因后果。
血迹即是偶然为之,亦是将计就计,引他们进林子的饵。如今两个村子的青壮加起来,数目可不小。
他思忖片时,问:“倘若我不计较西渔村告密一事,你们可有把握说服他们弃暗投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