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香不懂茶,但赞了好些声:“香气悠远,入口回甘,妙极。”
“宜人喜欢就好。”程丹若又请她吃京城口味的糕点,还是梁太监跟前的小太监今儿做的,颇为地道,慢慢切入正题,“此前来过安顺没?”
“出嫁时来过。”
“你嫁到夕照(安抚司)多久了?”
“十多年了。”
“离家这么近,可能常回来?”
果然是要问赤江的事。
赤香暗松口气,半真半假道:“说是不远,可毕竟是出嫁了的,也不能常回,之前听说寨子被叛军占了,吓得我好几天没睡着觉。”
又道,“我兄长在任时,对大夏一向恭顺,也不知道赤硕是被谁挑唆了,竟然犯下如此大错。”
一面说,一面淌泪。
程丹若却端正了脸色,不紧不慢道:“叛军挟势逼人,一时虚与委蛇也不是不能理解,可这都过去多久了,还带人攻打永宁——不是我说,宜人,这可不是鬼迷心窍能说过去的。”
赤香被她说得惴惴不安:“夫人的意思是……”
“赤江过去一直恭顺。”程丹若道,“看在往日的份上,只要能迷途知返,朝廷未尝不能从轻发落。”
赤香明白了,犹豫道:“我一定劝劝赤硕。”
“宜人没明白我的意思。赤硕弑亲逆乱,不过是贼军首领,可算不上土司,大夏对土司承袭自有规矩——父子相继,兄终弟及。”程丹若暗示。
赤香迟疑:“我们兄妹四人,大哥早去,只留下赤硕,二哥又被……三弟只剩了女儿,才十几岁。”
“女儿又有什么关系,顺德、明德夫人不也是女人?她叫什么名字?”
“叫赤韶,在苗语里是健康长寿的意思。”赤香说。
“好名字。”程丹若微微一笑,“这样吧,你离家许久,也该回娘家看看了,下回就把这孩子带来给我瞧瞧。”
赤香面露尴尬:“这……”
“你可以先回夕照,和安抚使说说我的主意。”程丹若端起茶,意味深长道,“两家即是姻亲,赤韶岁数又小,以后有的是需要姑父帮衬的地方。”
赤香似乎领会到了什么,忐忑地答应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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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照的安抚使叫夕显贵,没错,是汉名,格外直白的那种。
赤香才回府邸,夕显贵就把她叫了过去,仔细询问她在安顺的来龙去脉。
耐心听完后,他苍老的面上流露出一丝笑容,道:“香,这是好事啊。”
“韶儿太小了,大夏真的想扶植她吗?”赤香也有自己的心思,假如赤江一蹶不振,她在夕照的地位也会受到影响。
“话说到这份上,应当不假。”夕显贵眼神闪烁,“达英就比她小了一岁。”
赤香愣住了。
夕达英是她的亲生儿子,夕显贵的幼子,论理继承不了父亲的土司职位,最多被分到几个寨子。
她后知后觉地领会到了程丹若的暗示。
假如赤韶变成赤江的继承人,她岁数小,姑父代管几年再正常不过,等到年纪大了,就让夕达英入赘。
届时,夕家地盘扩张了一圈,自己儿子也不必看长兄脸色。
夕显贵见她露出笑容,晓得她回过味来了:“你就听程夫人的,明天就去一趟赤江,把韶儿带回来。”
“我知道了。”赤香点点头,少时,又问道,“大夏不会让我们白得这么大的好处吧?”
“这是必然的。”夕显贵慢吞吞地说,“咱们要这份好处,就得出兵。”
赤香征询地看向他。她知道,夕显贵先前半点不想掺和,可现在又不一样了。
果不其然,只是略微思考,他就做出决定:“叫达勇去吧,让他挑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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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丹若找到了对付赤江的突破口,转而筹备大夫的事儿。
之前,她往贵州各府送了信,邀请各地懂医术的大夫、儒生前往安顺义诊,报销车马费。
——对,不止大夫,还有儒生。
常言道,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读过书的人,不少都会研究一二医理。
譬如谢玄英,他完全不算是大夫,可也读过医书,知晓阴阳五行,湿热虚寒,说起药理也头头是道。
所以,懂医术的儒生真不少,其中又分为有功名和没有功名的。
有功名的,不好意思,多半都在外上班,留在贵州的以没有功名为多,有的是考不上,有的是家贫,无力负担学业,只好当大夫补贴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