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新加入的,底气不足,口吻也迟疑:“大夏地方大,总能找出几个能人。”
黑劳问:“白伽,你怎么说?”
伽是药的音译,如其名,是渴盼孩子无病无灾的意思。而她也是三位首领中唯一的女性,服饰也比常人华丽,脸颊上蒙着一块黑纱,愈发神秘。
“听说那个新巡抚是文官。”白伽说,“文人的心眼可比武人多多了,我们要小心。”
“这小子胆子真不小。”黑劳说,“敢留在永宁,我还以为他会后撤呢。”
白伽的眼中闪过光:“外强中干,给人看的,旁边大大小小的寨子都盯着呢。夏人就是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
赤硕问:“那就给他一个教训?”
“我同意。”黑劳说,“趁他们防线不稳,把永宁拿回来。”
白伽点头:“本来让出永宁,就是钓姓韦的上钩,现在还是拿回来放心。”
三人商议定,分头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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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向有点不对劲。
谢玄英立在永宁镇的墙头,遥望远处的山林。它似乎和往日一样寂静,也似乎暗藏着看不见的杀机。
他静静站了会儿,凭借本能的直觉,吩咐:“一团加强巡逻,二团照旧,叫李伯武警醒点。”
“是。”李伯武、田南都被塞进军中,谋划前途,留在谢玄英身边的亲兵就剩了五十个,赵望年纪小,仍然留在身边跑腿。
空气溢散出淡淡的湿气,微微的腥。
又要下雨了。
谢玄英走下城墙,穿过崎岖的小路回到衙门。柏木端了鱼汤和米饭来,战时一切从简,但贵州多山多水,缺粮不缺鱼。
他就着酸辣鱼片吃了碗米饭,又额外补充了两个蛋。
白煮蛋真的很难吃,但真的很方便。
吃到八分饱,他主动停了筷子,找出用惯弓箭,调试弓弦。
这是份细致的工作,谢玄英做得很仔细,慢慢的,天光暗了下来,烛火燃起,照亮半室。
“爷,歇了吗?”柏木请示。
谢玄英摇头,缓缓道:“今日加强戒备。”
柏木一惊,立即应:“是。”
室内又重归寂静。
谢玄英耐心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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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袭,讲得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苗军早就发现,汉人有不少到了夜里就瞎子,看不见人。但他们不一样,山里养出的猎手都有一双好眼睛。
他们决定趁夜偷袭。
汉人的布防比想象中严密,黑劳花了很长时间,才在城墙下找到一个盲点,招招手,示意人搬云梯来。
这是他们在汉人的卫所里找到的好东西,结构精巧,能够攀爬城墙。就是自己造不出来,也修不好,之前坏了,只能扛着走。
一行人蹑手蹑脚地闪到城脚,匍匐在地,像蛇一样扭动。
月亮被一片云彩遮住。
黑劳吹起口哨,像是鸟叫。
他们加快了速度,爬到城墙下,架起了拆卸的云梯,开始爬墙。
夜色昏暗,山林给了太多摇晃的阴影,士兵并未第一时间发现问题。
直到听见人的呼吸声,巡逻的士兵才大叫一声“敌袭”,冲上去推梯子。
黑劳不再隐藏踪迹,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左手攀梯,右手持长枪扫荡,犹如一只灵活的猴子,很快为背后的人开辟出了一条通路。
他翻身跳进墙内,砍死了两个士兵,扶着梯子争取时间。
攻城之战,裂口一旦被撕开就很难弥合。
越来越多的苗兵爬上墙头,与听见动静迎上来的夏朝军卒厮杀。
兵刃相接,震天的呼声唤醒了沉睡的永宁县。
数十个苗兵拼上命,把城门推开了道缝,埋伏在外的军队抓紧机会,拼命往城里冲刺。
黑劳远远看见城门打开,扭头就冲向了最高处的衙门。
擒贼先擒王,之前他们看到了主将的旗帜,如果能杀了他,夏朝说不定就会放弃这里,任由他们去。
多好的机会,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文弱书生,祭旗最适合不过。
贵州的府县都是依山而建,高低不平,是以没有宽阔平坦的大路,所有街巷都是曲折蜿蜒。
县衙建在最高处,自然是便于勘察敌情。
黑劳绕不过去,只能硬杠。
前半程还十分顺利,但进入通往县衙的小巷后,两边忽然冒出大量黑影,不等他反应,水缸里、草垛里、门背后,一下涌出无数伏兵。
箭矢满天飞射,没多久便将冲锋的苗兵射成了刺猬。
黑劳没想到居然有埋伏,更没想到,伏兵居然忍耐到他们冲击县衙才动作,一时手忙脚乱。
但他武艺不凡,高举盾牌,不退反进,勇猛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