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不老实了。
新兵跃跃欲试,想干掉看不顺眼的老兵。老兵绞尽脑汁,考虑该怎么收服手下的新人。
双方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这时,调令下达,拔营行军,奔赴前线。
*
兵权好吗?好,拿命换的。
谢玄英得到了权力,也就必须去前线打仗了。他已经做好准备,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程丹若提。
今夜阴天,偶有小雨婆娑。
“丹娘。”谢玄英看向忙碌的妻子,“明天我就走了。”
程丹若正在清点药品:“知道。”
他说:“你……不去吧?”
“不去。”她干脆地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惠民药局这边的病人还有不少,走不开。”
谢玄英松了好大一口气。
他不怕自己上前线,但真的怕她跟去,顿时自然多了:“我过去也是先派人打探一下情况,探探叛军的底气。”
两寨叛乱至今,朝廷对他们的情况却了解甚少。
想想,又道:“我留个印信在你这里,有什么急事,你做主就行。”
程丹若道:“好。”
他抿了抿唇角,心绪有些复杂。
这一天,他好像等了很久,也知道是一切的开始,但要与她分离,人还未走,心便开始牵挂。
“我不在家,你可要好好吃饭。”她“前科”太多,谢玄英怎么放得下心,“不要喝冷茶,不许在药局过夜,晚上得好好歇着。”
程丹若分外安静:“嗯。”
谢玄英以为她累着了,爱惜地摸摸她的脸:“照顾好自己。”
她瞅他眼:“噢。”
谢玄英把她搂进怀里:“你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喝干净的水,食物彻底煮熟才能吃,注意驱虫,疑似瘴气就戴口罩。”她一本正经地重复知识点。
谢玄英:“哦。”
他盯着她的眼睛。
程丹若这才拿出准备好的香囊:“老君神明散,主要是苍术,避瘴气。”又拎出一串小布袋,“熏药,里面是苍术和白芷,倒入酒点燃,熏帐房避疫气。”
谢玄英把香囊放枕边,药袋放收拾好的包袱。
程丹若问玛瑙:“鞋袜带够没有?”
玛瑙点头,指给她看一个箱子,里头全是袜子和鞋。
她又翻翻妆奁,拿出一瓶薄荷油塞给他。
谢玄英照单全收。
“睡了。”程丹若宽衣睡觉。
窄窄的被窝里,他挤过来。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
谢玄英开口:“我会尽快解决战事。”
“快不快没关系,要稳妥。”她说,“西南的情况太复杂,我们不能犯韦自行的错误。”
他应道:“我知道,边打边谈吧。”
程丹若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纤细而温柔的手指穿过发根,梳松了发髻,也安慰了谢玄英离别的心。他翻身抱住她,轻轻咬住她:“照顾好自己,不许熬夜伤神,不然……”
她好奇:“不然怎样?”
“我就把你种的辣椒都拔了。”他捏捏她,“让你吃不了辣炒兔丁。”
程丹若掐他:“你敢。”
谢玄英不作声。
她拍他两下,觉得不足以威吓,见他手臂探在胸前作祟,一把抓住,咬了口他的胳膊,筋肉匀称的皮肉,口感很好。
“敢不敢?”她重音重复。
“不敢了。”他识相地改口,“晓得你要在这里推广辣椒,绝对不敢。”
程丹若这才放过他:“贵州少盐,酸辣都是很好的调味。”
谢玄英摸摸她的背:“别光顾着别人,先把自己照顾好。”
她没有吱声。
“说‘嗯’。”他催促。
程丹若抿抿嘴巴:“嗯——烦人。”她拨弄他的衣襟,过了会儿,主动探手。
“唔。”他稍稍动动,把她托到身上,“这样行吗?”
“嗯。”这次应得爽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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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晨,谢玄英一大早起来收拾,程丹若没多久也醒了。
他穿好衣裳,也不多言,捋了把她的发丝,将脱落的头发塞入香囊,小心收进怀中。
程丹若坐在床沿,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吃过早饭,检查过行李,再送他出家门。
“回去吧。”谢玄英抿住唇角,“照顾好自己。”
程丹若心中另有打算,却也升起两分不舍,但好好藏了起来:“你也是。”
他笑了笑。
刹那间,仿佛回到松江府,高坡上他抬起头,春光秀丽,山水失色。
一晃数年,许多东西变了,许多东西没有变。
程丹若心底有些微的涟漪扩散,好像春季雪水化开,也情不自禁地笑了,摆摆手,目送他远去,没入贵州的崇山峻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