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是个机会,固然危险了一些,可不打仗就只是吃点苦头。身边有亲兵在,还能像那些没根基的,让蛮夷给杀了不成?
谁想到韦自行就不行了呢。
眼下一块肥肉放在嘴边,落在别人手里,他实在不甘心。
这是谢家的机会。
靖海侯知道,皇帝迟迟没有儿子,今后老二掌兵的机会很少,哪怕有,也不过是例行公事。
谢家的兵权会被一步步削弱,直到化为乌有,就好像当年定国公一样。
维持三代,皇帝已经很客气了。
可眼下有一个长久握兵的机会。定西伯家若不是犯了大蠢,也不过死一房,其他旁支照样发展。
靖海侯别提多眼红了。
这才是家族兴亡的长久之计啊。
他在书房闷了半天,唤人请来自己的幕僚。
幕僚岁数不小,出身江南士族,只不过屡试不第,幼年寡母幼子备受欺凌,便再也没有回乡,投到谢家门下做西席。
一晃二十几年,靖海侯帮他的儿子做了县令,他却一直留在京城,替靖海侯出谋划策。
“镜山,坐。”靖海侯对他十分客气。
幕僚笑着在圆凳上坐下,问:“东翁可是为贵州一事踟蹰?”
靖海侯问:“我膝下四子,三个是镜山启蒙,你说说,我四个儿子孰优孰劣?”
幕僚进谢家的头三年,给谢大当老师,因教得好,靖海侯又续弦了,干脆提前让谢二到前院,又教了数年。
谢玄英自小进宫,在家的时候不多,可一样要读书,但他念的少,不久之后,幕僚就建议靖海侯带他回苏州,拜晏鸿之为师。
等到谢四,不好意思,幕僚已经从私人教师变成了私人参谋,不教书了,可也是自小看着他长大,对谢家的四位公子了如指掌。
二十多年主宾,着实不必多客套。
幕僚道:“大公子外粗内细,审时度势,二公子勤勉坚忍,克己守礼,三公子少年英才,非池中物,四公子跳脱了些,却也孝顺。”
——老大能自力更生,但魄力有限,缺乏开拓的本事,老二有礼法庇护,名正言顺,自己也够努力,奈何缺了点资质,老三早晚成大事,老四不太行,留家里看着吧。
靖海侯一声长叹。
“贵州之事,我实在拿不定主意。”他推心置腹,“镜山给我出出主意。”
幕僚道:“东翁开了这口,心里其实早有定论。”
靖海侯不语。
“兄弟如树木,同气连枝,但若旁支长成,也到了分根的时候。”幕僚望着案头的一株盆栽,几乎明说,“届时,疑难自解。”
假如分支抢夺养分,让其余枝蔓无法生长,就要剪掉,但如果有分根的机会,就不该错过。
说到底,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靖海侯默默思索许久,终于颔首:“都是我的亲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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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连心,虽说没有刻意商议,但谢玄英还是和亲爹打出了一波完美配合。
谢玄英一封封上奏,大意是:我清理好驿道了,请朝廷派人。我训练好一批新兵准备下放了,请朝廷派人。我接到湖广支援的粮草了,你们快派人。
表面上看,一切井井有条,让担忧贵州混乱的人松了口气。
可懂行的人却看得焦急。
养军队要钱的。
光吃饭不干活,每天两顿饭也不能少。
曹次辅自然而然地提出建议:朝廷必须抓紧时间,最好就近选人,最多半个月内必须赶到贵州上任。
皇帝认可。
跟着,靖海侯盘点了西南的情况,提出数个接手的人选。
第一人选肯定是昌平侯。他儿子陷在那里,肯定愿意,但夏季是倭寇活动的高峰季节,六月初,他就去了山东打倭寇,分不开身。
没有为私情耽误公务的说法。
冯四失踪至今,昌平侯夫人进宫找太后哭过,但昌平侯本人一声没吭,活似没有这件事儿。
皇帝不愿乱动海防,当没看见。
其他的人选,各有各的缺陷,不是有爵位没能力,就是听说有能力,但皇帝认都不认识。剩下善战的将领,都在北边。
西北不能撤,河套那边不太愉快,东北不能撤,鞑靼虽然安分了,可建州和其他蒙古部族总要劫掠。
皇帝最后把目光放在了广西。
同样各族杂居之地,一样恶劣的环境,在此地剿匪的将领也不是没有。
这时,谢玄英递上了他的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