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哥被他念叨着,也紧张起来,眼睁睁地看着天一点点变亮。
营地响起了集合的号角。
士卒们三三两两,不算特别快,也没有特别拖拉地集合了。
黎哥见到了统领他们的千户——李伯武。
在谢玄英身边待了五六年,这位心腹护卫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机会。他参加了贵州为此战事而特开的武科,以出色的成绩成为了武举人的头名。
再由靖海侯出面举荐,破例擢升,给予千户头衔。
新官上任,这是李伯武立威的机会。
他宣布了黎哥等人聚众赌博,违反军纪的行为,随后道:“照军规,聚众赌博兴事者,二十军棍。”
黎哥默默吁了口气。
“为首者,寻衅挑事,扰乱军心,杖毙。”李伯武扫视下头近千人的士卒,果断无情,“行刑。”
黎哥闻到了一股尿骚味,扭头一看,做局的人尿裤子了。
他两股战战,嘴巴念念有词,已经吓傻了。
黎哥也有点后怕,默默吞了吞口水。
他被押解在地,脱了裤子打军棍。木棍结结实实地揍下来,皮肉剧痛。
一时间,场上呼天喊地,尿味血味不断。
好不容易挨完,做局的人就被押到正中间。
张鹤抽刀,干脆利落地砍下了他的头。
头颅滚落在地,还眨了眨眼睛。
霎时间,现场鸦雀无声。
黎哥和其他人一起,被拖到了一间漆黑的帐子里。仍旧是在伤兵营,可这次,没有了诊治的大夫,没有了照顾他们的老婆婆,没有了按时送药的红斑妇人。
他们像野狗似的,被扔在稻草堆里,无人过问。
深夜,伤口传来阵阵痛痒。
黎哥想起前两天的日子,再看看周围屎尿混杂的环境,忽然十分后悔。
*
贵州的夏天不热,但潮湿多雨。
程丹若每日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服。新衣服都裁好了,她现在习惯在家穿丝,图舒服,出门穿细棉布,图耐磨。
正擦头发,玛瑙回禀道:“今儿冯四奶奶来过了。”
“什么事?”她诧异。
玛瑙道:“冯四奶奶想去寺里上香,问您去不去,她约了贵阳府的知府太太,还有本地费家的奶奶。”
“哪个费家?”程丹若随口问。
玛瑙道:“出了进士的费家。”
程丹若想起来了,道:“叫喜鹊去趟,就说我有事不能去了,多谢她记挂。”
“夫人,”玛瑙却及时提醒,“那边说是给冯四爷祈福,怕是想打听冯四爷的下落呢。”
“那就明天去,晚上我问问。”
程丹若说到做到,夜里谢玄英回来,她便问起冯四:“怎么不写封信来,佩娘都问到我这儿了。”
谢玄英皱眉:“你够忙的了,她还来烦你。”
“谁让冯四不写信。”程丹若道,“前线有消息了吗?”
他点头:“捷报,韦自行破了数个苗寨,势如破竹。”
“噢?”她有点意外,也有点高兴,“顺利就好。”
谢玄英脱掉最外层的圆领袍,准备洗澡:“伤亡不少。”
程丹若:“……”她跟进浴室,追问,“怎么回事儿?”
“据说他打仗就是这样。”谢玄英解开搭护的衣带,将这件衬里的衫子丢到架子上,随后脱掉护膝和袜子,统一丢进竹筐。
他换上内室穿的趿鞋,道:“不惜兵力,以多打少,避实就虚。”
程丹若道:“听起来是很稳健的打法。”
“确实。”他开始脱最里层的汗衫,扣子一颗颗,解起来很慢,“冯四如何,我没有听到消息,想来以他的本事,多少也有功勋,等有了确切的消息,我命人送信就是。”
知道前线捷报,已经是个好消息,程丹若可以和张佩娘交代了,便转而问:“药材送去没有?”
“送了。”谢玄英解完扣子,把暗条纹的汗衫丢开,“买粮的时候一道备下,但愿能派上用处吧。”
程丹若叹口气,一抬首,他只穿小衣,正看着她。
她:“……”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了,可每次看,冲击力都很大。
“要进来吗?”谢玄英的眼中闪过笑意,“世妹。”
“不要。”她转身就走,可才迈步,脚下就一个踉跄。他踩住了她的裙摆,在她倾倒的刹那,捞人进怀。
温热、柔软又宽厚的胸膛,总是让人很难拒绝的。
程丹若猫了会儿,用一根手指头推开他:“我洗好了,不去。”
“当真?”他问。
她撇过唇角:“说过很多次了,要好好洗干净才行。”
谢玄英就放开了她,自己进了淋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