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长久之计,”程丹若中肯道,“还是要想办法让他们友好往来。”
他叹气:“丹娘,和我们打仗的是苗人,虽说苗寨之间也有敌仇,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除非像安定长官司,获罪充军,抑或是水东、水西受命而来,谁肯同室操戈?”
程丹若没有吭声。
许久,才道:“会有办法的,”她重复了一遍,“这不是长久之计。”
第313章 做尝试
平心而论, 谢玄英接手的这群新兵,已经有点模样了。
他们之中的汉人部分来自卫所, 是之前被挑剩下的。这类人无外乎两种情况, 要么负伤,行动多有不便,被筛下来的, 要么有关系, 报了老弱病,打点后留在后方。
但卫所废弛已久, 一卫满额是五千余人, 吃空饷的能有一半儿。首次调集的一万余人, 就掏空了贵州一半兵力——贵州就驿道一线属于大夏, 各地均不能缺人防守, 以免其他夷民动乱。
所以,新兵中更多的是新征入伍的流民或贫民。
前些年,皇帝决心尝试募兵, 以抗倭寇, 成绩斐然。这次自定西伯家中抄出百万白银,国库充实, 他便同意兵部的请求,允许贵州募兵平叛。
谢玄英被调到贵州,与此事亦有关联。
皇帝可不想大笔的军费又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事实证明, 这是个正确的决定。
这些新兵都是被饷银吸引,主动选择从军的。
那他们能有多少工资呢?
户部的账目上写的是5两,可落到谢玄英手上, 就剩每人3两这么多了。而他也不能真的每人发3两银子,库房里可没那么多白银。
3两银子的军饷, 包括衣服、粮食、武器和马,这就去掉了1两。剩下的,他不能全分发下去,要留一部分以备不时之需。
比如,粮草因为雨天烂了,被敌军夺走了,莫名其妙被火烧了(……)。
还有阵亡的军户要抚恤,生病了要买药,最后切实落到士兵手里的饷银,大概是1两银子。
钱也不会发白银,必然是以铜钱为主。
饶是如此,许多士卒也已惊喜万分。
发下来的米,不是霉的,做衣服的布,不是烂的,隔三差五的,伙食里还能见到肉腥,这可比想象中好了太多。
这自然引起了卫所士卒的不满。
他们世世代代是军户,屯田能换一部分粮食,可被征召后,朝廷不发饷银,只管衣食住行。
募兵的能有一两的月钱,他们没有,谁能高兴?
谢玄英早有预料,提前准备好的银子就有了用武之地:操练优胜的队伍,当月能额外领3钱银。
他平均每隔十日就要比试一次,若次次都赢,就能额外得到1两。而军户家中毕竟有田产,和流民不同,这样的奖赏,多少安抚了他们不平的内心。
对于其他土兵而言,获胜不分人,彝人获胜,谢玄英照样发钱。
他们很高兴,土司征召他们打仗,可不会给饷银,都是强行征召入伍,付出的代价也只是让他们有饭吃。
至于黎哥这样获罪充军的苗兵,抱歉,他们处于最底层,什么都得不到。
他们会憋着一股气,等上战场的那一日,彻底爆发。
——唯有立功,能折罪获赏。
谢玄英把钱和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然而,费尽心机锤炼他们,有的问题依旧无法解决。
汉人排斥苗人,苗人亦提防汉人,双方泾渭分明。
他们甚至不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这种敌对的意识,即是刺激他们竞争的动力,也有可能引发矛盾,必须做得恰到好处,才能维持数股力量的平衡。
谢玄英过往的经历,帮了他很大的忙。
纵使如此,他仍然忧心忡忡。
今日用膳时,又和程丹若提及此事:“一两个月还好说,天长日久的……”
“你已经尽力了。”程丹若戳着碗里的饭,沉思道,“我这两天一直在想,朝廷改土归流,其实就是想让汉夷融合,就好像西北归化的胡人一样,双方通婚,久而久之,便密不可分了。”
他颔首:“不错。”
“照理说,自太祖初,各土司归顺,也有近百年了。”她道,“为何始终不曾见效呢?”
谢玄英自到任,便在钱粮的军务中挣扎,还没有好好了解过这个地方:“为何?”
程丹若道:“前段时间,我经常上街闲逛,和苗人攀谈,有位妇人,得知我在收药材,每日都去山里挖草药,差点摔断了腿。爬着到集市,只为求我多收一点草药——你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