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做的实在不多:“几日内不好大动,得静养,也不能吃饭喝水。”
李伯武点点头,再看其他人,都重新上药包扎过。桌角还有两个药碗,亦已喝得精光,只剩下一层浅浅的药渣子。
遂正色道:“还没谢过大夫救我兄弟。”
程丹若言简意赅:“不必。”
“公子来了。”门口的伤屁股护卫说。
谢玄英已经走了进来,问众人:“可都好?”
李伯武拱拱手:“多亏了程大夫,都处理好了。”
谢玄英朝程丹若点点头,而后道:“今日之事,多亏诸位,若无各位相助,我与老师怕是凶险了。”
他语气如常,仍然保留着上位者的矜持,然则面容严肃,绝非轻慢之态。
众护卫赶忙道:“不敢当,都是属下分内之事。”
谢玄英微微笑了笑,好若烛光一闪。哪怕李伯武心里认为这位公子行事想当然了些,也难免晃神。
“先前我曾言明,杀一贼,赏百两。”他环顾众人,“请诸位放心,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柏木。”
小厮捧出一叠银票:“少爷。”
“这里一共十七张银票,面额正好百两。”谢玄英拿走两张,剩下的全部交给李伯武,让他代为封赏。
李伯武知道,当面点名数额,是谢玄英警告他不要贪墨,全部交给他分发,则是树立他的权威,立即应道:“属下遵命。”
谢玄英颔首,却将剩下的两张银票递给了程丹若。
她意外。
“即是论功行赏,自不能厚此薄彼。”他说,“请程姑娘收下,还有这个。”
他额外递过一个荷包:“这几日,无论药材还是吃食,不必计较价格,一切都用最好的。我将他们托付给程大夫了。”
程丹若想想,收下了他的赏赐和诊金。
谢玄英这才道:“接下来几日……”
他观察着在场人的表情,慢慢道,“老师年事已高,我打算让他在此地静养些时日。”
李伯武暗暗松口气,正想说两句表忠心的话,却听他又道:“劳烦程大夫多看护一二,我打算去一趟卫所。”
程丹若微微一怔。
“倭寇凶残,任由其流窜,不知多少百姓将受其害。”谢玄英口气平静,愈发显得坚定,“既然遇见了,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李伯武绞尽脑汁想理由,却听程丹若开口:“这是自然。”
众人齐齐朝她看去,只见她面色如常,十分肯定地说:“假如我为男儿,一定跟谢公子去。”
搁在昨日,在座之人怕是不会把她的话当真。可今天她实实在在杀了两个人,鲜血满身,又毫无异色地替他们治伤,浑然不把残肢血沫当回事,这话就有了货真价实的分量。
哪怕李伯武,心里想的也是:看不出来,程姑娘一介女流,竟也有如此气魄。
因而不可避免地升起一丝豪气,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不如女子有胸怀?
但热血不过瞬间,他很快冷静下来。
如果不是跟着三少爷,他倒有心谋划一二,但自己等人的任务,就是将谢玄英全须全尾送回家,能不节外生枝,就不要多管闲事。
“公子……”
“当然,我知道你们有伤在身,勉强启程反倒不美。”谢玄英看也不看他,自顾自道,“再者,也得留下人护卫老师。”
他说完,方才对李伯武道:“李护卫,我父亲器重你,你做事也稳妥,若能留下来保护老师,我才安心。”
李伯武暗吸口气,斩钉截铁道:“公子言重。依我看,还是我同张、王、赵三人护送公子前去,其他人留下便是。”
张护卫、王护卫、赵护卫三个,是伤得比较轻的人,不影响骑马行动。剩下的伤在要害处,不是影响骑马,就是不好动手,留下来做护卫勉强使得。
谢玄英定定瞧了瞧李伯武,见他不改口,方才慢慢点头:“也好。明日一早,你去买几匹马,我们尽早出发。”
“是。”李伯武赶忙应下,心道好险。
他不想谢玄英涉险是一回事,留下就是另一回事。主子要你做事,不管心里怎么想,要是不肯做,以后也就不必做了。
谢玄英才不管他怎么想,又安抚伤者几句,叫他们安心养伤,这才离去。
程丹若亦是不好多留,嘱咐道:“一会儿紫苏煎好药,你们记得照我说的服用。”
“劳烦大夫。”
“留步。”
她劝住相送的李伯武,退出门外,预备回房间歇息。
拐角处,却见谢玄英伫立月下,不知出神还是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