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窗碧空,半室秋阳。
谢玄英正拿了昨天的书稿,立在窗前翻阅。暖意的光照在他身上,冠以天然的滤镜,愈发衬得他朗目疏眉,神仪俊雅。
程丹若忍不住瞥一眼,再瞥一眼,很想摸下他挺直的鼻梁。
“丹娘,这么分不合适。”谢玄英对上她的眼睛,立时开口,“据我所知,百日咳、疟疾都是厉害的疫病,你将其降为次等,纵然有理,可却易令人疏忽大意,反倒耽误诊治。”
她骤然回过神,假装自己从未分心:“对,你说得有道理。”
如今,大夫的资质良莠不齐,万一有庸医拿了她的书,以为乙类传染病就是不严重,误人子弟可就麻烦了。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还有,这类分等的事,尽量免了为好,尤其你论据含糊,难以服众。”谢玄英和她说正事,向来都是直言不讳,“免得太医院有异议,为此争议。”
程丹若:“……也对。”
不能忘记官僚的做派。
况且,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把现代的医学理论,翻译成古代的中医理论,不得不一笔带过,推论部分不足以取信于人。
——他走路怎么没声音?
“那我是以鼠疫为主,不言其他,还是都写呢?”她调整方向。
谢玄英反问:“你还会治哪种瘟疫?”
程丹若:“……”理论上都会,实操只有一个,“那就先写鼠疫,然后加一篇总论吧。”
假如反响好,就写第二卷 。
古代一辈子写一套书,很合理。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忍不住问,“我都没听见。”
“不久,怕打扰你。”
谢玄英说着,想起方才见到的场景:她低垂着头,奋笔疾书,神色专注,脸孔被阳光照亮,泛出浅浅的红,久违得好气色。
更重要的是,昨天的恹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唇边小小的弧度。
那时,他就知道,她已经成竹在胸,不需要他帮忙了。
这怎么行呢。
他马上拿了稿子,以最快的速度看完并思考,抢在她问之前开口。
她果然没察觉,听得很专注。
念及此处,谢玄英的唇角便微微上扬。
“你笑什么?”她疑惑,“我脸上沾到墨了?”
他清清嗓:“没有。”
程丹若不信,又摸了摸脸颊,说:“是不是有点红?”皮肤好像烫烫的,“太阳晒的。”
“我看看。”谢玄英伸手,想摸一摸她的面孔。
微弱的电流窜过,从他的指尖跳到她脸上。
程丹若轻轻“啊”了声,本能地捂住脸:秋天就是这个不好,静电也太痛了。
谢玄英却被她吓了一跳,连忙问:“痛不痛?我不是有意的。”他端详她的脸颊,不见红痕才松口气,“我给你吹吹。”
清凉的气息扑到面颊,带着木樨香饼的清香。
少时,“还痛吗?”他问。
她瞧着他,摇摇头。
柔软的双唇,贴住她的香腮。
--
秋日映卷帘,情思长更绵。
金鱼水中戏,鸳侣赛神仙。
第288章 有商量
文章从《论治瘟疫》变成了《治鼠疫》, 写作的方向算是定了下来。
这个秋季,偶有雨, 天气比以往冷得要早一些, 总得来说,算是风调雨顺。
当然了,个别县春天除蝻不利, 夏末的时候又孵出不少绿色蚂蚱, 好在没有变成蝗灾。
谢玄英把那个县令叫过来痛骂了顿,不知道说了什么, 对方连滚带爬滚出府衙的大门。
程丹若在背后总结:皇权不下乡, 县令都一般, 知府看运气, 巡抚无不贪。
习惯就好。
年底, 长宝暖的各项收益反馈上来,她又写了份年终报告上交。
这回没什么内容,主要提一提年后交接的事宜。
之前朝会, 已经定了由织造局接手, 她自不会反悔,但作为创始者和股东, 她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
“臣以为,纺织多为妇人所做,其中不乏孤寡之家, 织造局难免与织娘来往,为长久计,请尚功局女史掌管技艺, 更替织法。”
早在毛衣被发明之处,程丹若就提过这样的意见, 皇帝也指派尚功局研究,让方嫣出差大同,教授织法。
此时再提,合情合理,并不突兀。
且石太监得了她的好处,在这事上和她计较,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他不说坏话,皇帝也乐得女官与太监互为制衡,反正都是为他办事的人,爽快同意。
等到交完秋粮,整个大同就进入过冬模式。
谢玄英的工作就剩下了抚恤。
照旧给孤寡之家、贫寒学子、路边旅人供应蜂窝煤,每月初一、十五,熬红薯粥赈济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