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金、鱼。
程丹若一方面觉得,探花不愧是探花,另一方面,又深感好笑:“这名字取的讲究,不知道的人听见,还以为生了对双胞胎。”
她不过随口一说,但谢玄英脸色顿变,好在及时低头,好似观察水里的鱼儿,方遮掩过去。
“有什么不好的,我教你画鱼。”他若无其事。
程丹若:“画鱼?”
他道:“是啊,今年师母五十寿辰,我画一幅松鹤延年,你画金鱼。”
程丹若才记起这事,立刻应下:“好,义母喜欢鱼?”
“嗯,师母喜欢养花和鱼。”他道,“老师肯定会画师母最爱的兰花。”
松鹤与兰花都有象征,需要深远的意蕴,对画技要求不低。她对比过后,接受现实:“好吧。”
--
程丹若上次学画,还是上次。
但不同的事物,画的技法是不同的,花有花的画法,竹有竹的,金鱼也一样。就好比数学,平面几何和立体几何都是几何,公式却不尽相同。
谢玄英是一个称职的老师。
他先自己画一幅金鱼图,然后手把手教她画两次,再让她临摹。
此期间,难免出现“脑子说会了,但手不会”的尴尬场景。
更尴尬的是,猫爱捞鱼。
有时候,程丹若画到一半,就不得不从麦子的爪下抢救模特。
工作量翻了又翻,完全没有时间写书。
等到麦子学会不上桌捣乱,程丹若能画出完整的金鱼图,已经是八月了。
秋天到了。
她不知不觉,就度过了一个月。
李御医前来复诊,停用了原先的方子,改用更基础的八珍汤,略微增减药量,让她长期服用,补气益血。
“这是宫里常用的老方,最适合贵人调理。”宫廷太医,别的不论,调理气血的本事都很老道,“要坚持用。”
他反复叮嘱。
程丹若好好答应。
李御医犹豫了会儿,从怀中掏出本书:“这是我习医多年的经验所得,当年,你父亲一直希望能学我的针灸,我却囿于门户,未曾同意。今天,就给了你吧。”
程丹若忙推辞:“这怎么使得?我医术不精,怕是学不到您的本事。”
“唉。”李御医叹口气,慢慢道,“无妨,收下吧。我老了,你还年轻,指不定派得上用场。”
见他不像是迫于压力,不得已才献上的,程丹若方道:“长者赐,不敢辞,晚辈愧受了。”
想想,又将写瘟疫书的事情简单说了,问,“我想在写鼠疫的方子时,将您的针灸写上去,不知您能否同意?”
李御医自然答应,自嘲道:“我在宫里,替贵人们看了大半辈子的富贵病,能留下一个治瘟疫的方子,也算不虚此生。”
程丹若礼貌地微笑了下。
其实,宫里何尝都是富贵病,只是身为太医,那时的李御医,看不见那些病人而已。
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
她起身,朝李御医行了一礼:“我替百姓,谢过您了。”
李御医顿了顿,苦涩悄然爬上眉角眼梢。
他想起了很多事,又好似什么都记不清了,于是,什么也没说,摆摆手,颤巍巍地起身,在弟子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蹒跚离去。
*
天气渐渐凉爽。
程丹若精神日足,终于开始拖延许久的工作。
头一件是正事,云金桑布的牛羊,已经送到了关外,由当地驻兵代为照管。她必须写封回信,谢谢她的好意,婉拒认妹妹的建议,并送还一些礼物。
为免落人口舌,礼物只能是金银珠宝和绸缎。
第二件自然是写《论治瘟疫》。
事关重大,动笔之前,她专门出去一趟,将麦子交给了他守粮仓的母亲。
——一只矫健又肥硕的大橘猫。
怕崽崽记恨上学,语重心长地解释:“麦子,我们家虽然不缺吃穿,但你不能做纨绔子弟,至少学会抓老鼠,自力更……”
话未说完,麦子就“嗖”一下窜到大猫身边,踩奶。
程丹若:“……”
早知道就养狗了。
打发走了妨碍工作的麦子,水草姐妹花(当然,她并不知道这两条鱼的性别)被额外开恩,允许在书桌上陪伴她工作。
这天下午,终于拟出了《论治瘟疫》的大纲。
大致是:瘟疫的缘起,瘟疫的分类,瘟疫的传播,瘟疫的治疗办法,等等。
她准备在年前拟出初稿。
然而,头一项缘起,就卡住了。
古代认为,瘟疫的源头是“疫气”,她想细分一下,但根本说不清细菌和病毒的区别,只好照抄古人医书中玄之又玄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