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掩饰住了自己的疲态,不动声色道:“他们拿走信了。”
只见一个胡人先锋打马上前,拾起了箭矢,解下上头捆绑的信笺,见到干掉的蜡泪上印有的图案,愣了一下才道:“是汗王妃的信。”
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图腾,云金桑布属于黄金部落,嫁给信仰神山的鞑靼王,所以,她有一枚特殊的信物:一枚刻有神山和阳光的黄金戒指。
神山代表鞑靼王,光就是桑布。
鞑靼没有汉人的印章,她便用这枚戒指作为信物,很多人都认识。
又翻过一面,看到上头的蒙文后表示,“是给二王子的信。”
二王子就是宫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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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金桑布的信,就是程丹若的交换条件。
她始终在意陌生人的匿名信,担忧关外参与互市的胡人被挑唆,趁机大举进攻得胜堡,故向云金桑布要求,安抚关外的牧民。
云金桑布自然不可能立马驱散人群,没有兵力,她拿什么与人谈判?于是考虑过后,只给了三天时间。
假如三天内,关外真的有大量疾病爆发,或是她的病情有所好转,她们再谈。
程丹若拿到信,交给钱明,便遵照承诺返回官驿,为云金桑布初次诊断。
都是女性,无须避讳,她解开云金桑布的外袍,看见她腋下肿大的淋巴结,红且肿痛,十分明显。
“确实是鼠疫,这是热毒逼迫所致,我给你开解毒活血汤。”虽然云金桑布并不懂医术,可程丹若依旧耐心解释,“连翘,柴胡,葛根,生地,当归,赤芍,桃仁,红花,川朴,甘草——这是治鼠疫很好的方子,对你必然有效。”
每当她以大夫的身份说话时,总是别有一股威信。
云金桑布情不自禁地相信:“好。”
“你要放宽心,病情没有恶化之前,还是有可能治愈的。”程丹若道,“你运气很好,遇到了我。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瘟疫怎么治了。”
云金桑布道:“我不知道,原来程夫人竟是一个大夫。”
“从前,我是皇宫里负责看病的女官。”程丹若说,“也有一点家学渊源。”
她没有多解释,只是说,“驿站里的药不全,我会写方子让人送来,你要让你带来的大夫查验一遍吗?”
云金桑布亦是果决之人,立时道:“我信你,你要害我,坐视我死便是了。”
“那我去吩咐人拿药。”
说到这里,程丹若顿了一顿,又说,“假如驿站里还有别人染病,最好立即将他们隔到单独的院中,同时,你要吩咐人灭鼠灭蚤,服侍你的侍女须及时洗手沐浴更衣。”
云金桑布微露为难,胡人不大爱洗澡,可她依旧答应下来:“我尽力为之。”
程丹若说:“王妃要明白,假如我们能控制驿站,不令疫病传播,在外头你的百姓,我们的百姓,才有救治之法。”
云金桑布昏沉的大脑陡然一清,蹙眉思索片刻,颔首道:“我明白了。”
程丹若微微放心,准备离去备药。
踏出官驿,就见柏木小跑着迎上来,将方才胡人叩关一事道明。
她暗道“好险”,忙问:“现在退兵了吗?”
“退了。”柏木说,“公子在家里等你。”
程丹若点点头,吩咐道:“你去找范参将,立即将城堡内的药材送过来,我开完药方后送去给王妃,必须快。”
谢玄英正在前厅等她,见她过来刚要上前搂住。她一退数步:“停下,你到后院等着,我在前院把衣裳换好。”
他只好隔了几步,确定她并无异色,方才忧虑地回后院。
程丹若霸占了前院的书房,解掉外层披风,包住发髻的布巾,摘下双层口罩,仔细洗手消毒,里外都换了一层,方敢写下药方,叫松木送去给李必生。
松木道:“李大夫就在客院,公子把他捎回来了。”
“好,我一会儿见他,让他先按照我的方子煎药。”
解毒活血汤是罗汝兰在《鼠疫汇编》中的方子,服药的方法特别,煎药的办法也同样特别,不是大夫未必能明白。
吩咐完,回后院吃午饭。
谢玄英让玛瑙把馄饨往她面前一端,不多废话,开门见山:“信送过去后,他们暂时退兵了。”
“只有三天。”程丹若迅速吞掉一个馄饨,“云金桑布的病能否好转,三天也就见分晓了。”
她又吞掉第二个,跟着道,“你不能留下来了,得回大同去。”
谢玄英皱眉。
程丹若自顾自说:“你得做几件事:首先,把胡人的事情上报给朝廷,请朝廷派医士前来坐镇,这里的惠民药局形同虚设,一旦疫病爆发,你我无人可用。其次命人灭鼠、灭跳蚤,禁止接触鼠类或病死者的尸身、脓液、血液和排泄物,焚烧填埋。而后,尽量给这边供应药材,源头止住了,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