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谢玄英可能看出来了,可能没有,反正,他没有要求她处置谁,亲自上场,把剩下的丫鬟都罚了。
上上下下的丫头,从玛瑙和梅韵两个大丫鬟,到下头扫地的小丫头,通通被罚跪三天。
轮班跪,这组跪,那组伺候,三天后换过来。
程丹若担心她们跪出问题,背后问他:“不会跪坏腿吗?”
“跪不坏。”谢玄英十分讲道理,“我跪过,好好的,没事。”
程丹若便没再说什么,只是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心太软了?”
“这是你的脾气,你不想改,就不用改。”他安慰她,“我来做就好。”
他这么说,程丹若反倒不想他一个人承担:“我也应该做点什么。”
谢玄英道:“那你罚钱吧。”
程丹若瞧瞧他,“嗯”了一声,决定罚她们三个月的月钱。
唯独玛瑙,主动上报,算有功,得赏她。
谁想玛瑙拒绝了,还主动认错,说是她疏忽,没管好下头人,理应挨罚,不该受赏。
又恳切道:“照理说,不该奴婢说这样僭越的话,可夫人待我们的好,奴婢都知道,只好斗胆说了——这后宅之中,太严了不好,太宽了也不好,下头的人各有各的奸猾,主子一昧柔和,反倒被糊弄了去。”
这个道理,程丹若何尝不知。
但她问:“你觉得,是我太好性子了吗?”
“夫人慈和,待人宽厚,”玛瑙恳切地说,“我们都庆幸能为夫人办事,只怕有谁仗着夫人善心,有了私心,反误了夫人的事。”
这次,底下的丫头不敢说,无非是觉得,说了指不定惹上麻烦,不说,以夫人的深明大义,不会迁怒到自己头上,明哲保身罢了。
可要玛瑙说,做奴婢的可以有私心,却不能私心太过,一个个心里只有自己,没有主子,就不像话了。
“私心……”程丹若品这大丫鬟的这两个字,半晌无言。
许久,才慢慢道,“也是,我好,你们才能好。”
玛瑙如释重负。
“我知道了。”她微微笑,“今后你多上心,有什么事,及时报我。”
玛瑙心喜,毅然道:“奴婢万死不辞。”
程丹若阖上了眼:“下去吧。”
此后,丫头们果然变得更恭敬小心,散漫之风大收。
可程丹若的心情,迟迟好不起来。
谢玄英看出了她的低落,提议去踏青。
“年年都是秋日出游,你我还未看过春花烂漫。”他道,“明年若无意外,你我便要调任,若没有赏过春日盛景,岂不遗憾?”
程丹若不忍辜负他的好意,同意了。
大同的春天,还带有冬季的寒意,不过万物生发,遍山绿意,叫人心旷神怡,颇为自在。
春可乐尤其活泼,撒蹄子乱跑,倒是冬夜雪不疾不徐的,整匹马都透出一股慵懒之意。
程丹若发现,谢玄英今天骑的是另一匹公马,不由好奇:“怎么回事?”
谢玄英面无表情道:“小雪怀孕了。”
她大吃一惊:“谁的?”
“不知道,可能是我带她去关外的时候。”谢玄英道,“去年四弟的那匹马想和她配,但她一点兴趣也没有,我才发现她怀孕了。”
程丹若:“啊。”
“说不定是哪里来的野马。”他脸色很差,“趁我不注意……”
程丹若道:“它们是马。”
“我知道。”谢玄英说,“可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懂了,理解地点点头:“是啊,真过分。”
谢玄英高兴了一点,望向慢慢奔跑的冬夜雪:“今年秋天,她就要做母亲了。”
程丹若顺着他:“那你提前取个名字?”
谢玄英果然心动,沉吟少时,道:“就叫冬未来,如何?”
她道:“好名字。”
马怀胎的时间与人相仿,小马应该是在七、八月份出生,此时自然冬季未至,可未来也有将来之意,意头很好。
谢玄英心满意足,还道:“即是如此,待小乐生了孩子,就叫春可期。”
程丹若不得不承认,他这个探花取名还是有水平的:“行,听你的。”
但又好笑,“可你不觉得,这也太早了点吗?”
谢玄英一时没留神,顺口道:“不早,我已经给我们……”话说到一半,惊觉不对,急急打住,生硬地换了说辞,“给我们的马想过好几个了。”
这么明显的停顿和改口,程丹若哪里听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