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头可真是个妙人。程丹若莞尔,拿起两三个红薯:“今天晚上就吃这个。”
厨房有面包窑,烤红薯也不错,当夜宵正正好。
是夜。
谢玄英拨开一个红薯,在烛光下端详许久,才慢慢咬了口。
“怎么样?”程丹若随口问。
他道:“比龙子化送我的更甜一点。”
“大同的土质更干,比四川更适合种这个。”程丹若就事论事。
谢玄英瞥她:“不对。”
她:“?”
“是你种的。”他认真道。
程丹若:“……都是贺家两位娘子在照料。”
“你选的苗,浇过水,松过土,这个也是你挖的。”他振振有词,“她们也是你雇来的,自是你的功劳。”
“……”程丹若有点吃不消,转移话题,“马上要睡觉了,吃一个差不多,不能多吃——你明天要早起吗?”
谢玄英道:“嗯,明儿下乡看看,问问收成。”
光看自家花园的半亩地,没法了解红薯和土豆的产量,得下地去问老农,这才能确定这两种新作物,是否适合在北方推广。
鉴于胥吏弄虚作假的本事一流,还是亲自去看过更放心。
程丹若想想,问:“不如我跟你一块儿去?”
谢玄英:“为何?”
“有点五谷不分。”她叹气。
“好啊。”谢玄英明显高兴,盘算道,“那就推迟两日出发,我们在大同境内走一遍。”
她不在身边,他心里总是记挂,每次出门都是直去直回,若能同行,两人便能好好看一看民情了。
程丹若说:“好,明日我把事情和林妈妈交代了。八月没大事,各处的节礼早就买好了。”
八月有个中秋,要送中秋礼,得费些心思打点,别的没什么。
谢玄英却说:“这样一来,中秋可能要在外面过。”
“这有什么关系?”她不以为意,“我们就两个人,哪里过都一样。”
他弯起唇角:“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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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出门谁最高兴,莫过于春可乐。
程丹若骑马已经很娴熟了,能自己上马鞍,春可乐也稳重很多,体现出蒙古马耐力好的优势,驮着她走半天都不大喘气。
但要注意,虽然秋季气温凉爽,可风大的时候,骑马就是大大的灾难。
尘土兜人一脸,感觉每呼吸一口气,都是土的味道。
真·吃土。
程丹若只敢在无风的时候,蒙住头脸骑一会儿,多数坐马车。谢玄英是个很好的人肉垫子,靠在他身上,减震效果很不错。
第一天,他们去的是大同的朔州。
这里有马邑和山阴。
因为桑干河,灌溉比较充分,依旧以种小麦和小米为主。
程丹若穿道袍,戴方巾,做男性打扮,下地仔细看田里的麦穗。
老实说,结穗格外少,稀稀拉拉的,乍看上去仿佛营养不良,和她记忆里金灿灿的麦田截然不同。
但农民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神情,面对官老爷的疑问,他们都说“收成不错”,虽然今年夏季有点干旱,但靠着桑干河的水源,依旧熬了过来。
换言之,现在的小麦品种就是这样。
不过,虽然麦穗少,活却一样多,在没有机器收割的年代,收麦子全靠人弯腰手割。
基本全家出动,除了老人、小孩干的少些,男人和女人是一样干活,同样的重劳动,送饭的是老人,灶前烧饭的是小孩。
秋收的气氛热烈而焦灼。
因为朔州不种红薯,所以,程丹若和谢玄英都没有久留,确认这边收成不错,就准备离开。
是夜,住在山阴的客栈,因为早就派人打理过,房间尚算干净整洁。
程丹若仔细铺床,她这次没带丫鬟,贴身的事都得亲力亲为。
谢玄英其实不大赞同,一面帮她拿枕头,一面说:“怎么都该把玛瑙带上,这种小事,哪有你自己做的道理。”
“之前翠娘和我说,她被养废了,我又何尝不是呢。”程丹若抖好被子,“这些琐事,我以前是自己做的,现在也行,我可不想以后变成手不能提的废物。”
谢玄英摇摇头,知她主意已定,再说服也没用。且人没带来,这会儿改主意,也变不出丫头。
遂道:“也罢,就由我伺候夫人洗漱吧。”
他提起水壶,在铜盆里倒上热水,打湿帕子,递给她擦脸。又找出面脂,旋盖盖子递给她。
程丹若:“……”
他却起了兴致,又道:“我替夫人梳头。”
话毕,不容分说地将她按坐在床上,眼疾手快地帮她摘掉网巾和玉簪,拿玳瑁梳子慢慢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