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只要每隔几天,过去查看一下情况就行了。她的主要精力,放在了纺织业上。
皇帝封的“司彩”一职,让她名正言顺地有了继续干涉的理由。
所以,她把宝源号的鲍贤、昌顺号的程正、做煤炭的史数石,做酒的许原一块儿叫到衙门,准备开股东大会(?)。
开会前,四个人争先恐后地拍了她一顿马屁。
“还未恭贺夫人得封淑人。”
“夫人真乃奇女子也。”
“羊毛衣惠泽甚众,皆是夫人之功。”
“吾等誓死效力。”
程丹若端茶的动作久久顿住,少时,放了回去。
在场都是人精,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马上看懂了她的意思,纷纷住口。
“今天我想说一下春末收羊毛的事。”程丹若整理思绪,“北边冬夏温差大,羊在夏季前也会换毛,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程正颔首:“我们原也这么想,冬天收羊毛的时候已经和百姓说过,夏初会再收一次。有去年的经验在,他们一定会留好。”
程丹若问:“但这里养羊的人还是不够多,对吧?”
程正略显无奈地点头:“养羊最多的还是羊行,可羊行不愿意多卖羊毛给我们。”
普通的百姓家庭,就算养了牛羊,数量也很少,真正饲养大量牛羊的还是羊行和牛行。
可他们的羊是要卖的。
剃了毛的羊丑不拉几的,容易让人误解为生了病。即便有利可图,羊行的人也不愿意赚这个钱。
程丹若道:“只有等到毛衣真的做起来了,这里才会像江南百姓养蚕桑一样,多养山羊,这是急不来的。”
“夫人说的是。”程正附和了一声,试探着说,“可今年总要收上一些。”
程丹若点点头,说:“还是和胡人做交易。”
程正试探道:“互市不是六月才开?届时怕为时已晚。”
“鞑靼春时进贡,官府交易不走互市,走贡市。”程丹若慢条斯理道,“他们应该不会拒绝用羊毛交换东西。”
程正心中的猜测成真,不由振奋,夸赞道:“还是要仰仗夫人。”
“贡市时,你们派人过来和我一起去谈。”她敲定此事,又问,“别的方面可有进展?”
鲍贤方才一直装老,闭目养神,此时才慢悠悠苏醒,说道:“倒也有些收获。”
他示意掌柜打开匣子,排列出六件不同的毛衣。
掌柜介绍道:“经过咱们织娘的尝试,毛衣姑且分为厚薄两种,厚的能顶替寻常棉袄,薄的可以做春秋夹袄,又根据毛线的品次,分为上中下三品。此外,还有一特品,如今尚未织完,全以羊的底绒织成,细腻柔软,又比皮草轻薄,保暖效果却极好,贴身穿着,寒冬腊月也不冷,就是绒少,一年怕也出不了几件。”
程丹若:“……”
很好,这下等级都出来了。
但她很配合地查看了六件毛衣,发现它们都有了繁简不一的花纹,其精美度比最开始的毛衣强了不知道多少。
而上等的细薄毛衣上,还缝了大大小小的珍珠,组合成花卉的图案。
“辛苦了。”程丹若并不吝啬夸赞,可也没忘记敲打,“毛衣之所以要紧,是关乎民生大计,这也是圣人看重的原因,论珍奇斗巧,可比不过刺绣巧夺天工。”
鲍贤道:“夫人所言是正理,只不过此事既然已经上达天听,咱们总要表表心意才好。”
“您的意思我明白,可光送奇珍异宝上去,怕是讨不着好。等到今年冬天,同正事一道报上去,才是锦上添花呢。”
程丹若不咸不淡道,“当然,我就这么一说,您不信,自可安排了去。”
鲍贤说:“这事当然听您的。”他要托人上贡,别说能不能成,掏多少银子,那是越俎代庖,以后可就生出嫌隙。
况且,圣人点明要她主理此事,自己若不听,恐怕这颗脑袋也在脖子上放不了几天了。
程丹若这才道:“那就好。”
她终于能喝口茶,微微润润嗓子,沉吟道:“其他倒是没有要紧事,春天羊毛收足了,夏天就能开始织,秋冬之际,咱们再见分晓吧。”
其他人都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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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脚步慢慢近了。
大同这个地方,三四月还可能下雪,可虽然暖和不到哪里去,农民却开始了新一年的耕种。
小麦、小米、高粱依次播下,今年又多了红薯和土豆。
对于抗风险极低的普通百姓家庭来说,尝新并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大多数人家依旧保守得种了小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