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无声。
谢玄英挺直背脊,确保她整个人都掩在怀中,不露分毫。程丹若觉得他整个人僵硬得不像话,仿佛蓄势待发,应付可能出现的危机。
她忍不住扭头,去看背后的草原。
火把明亮,帐篷的缝隙里是似有若无的窥视,没有人知道,是否会有一支冷箭突然出现。
“没事,不怕。”谢玄英说,“有我在,靠着我。”
她慢慢点了点头。
这一段路变得无比漫长,谁也没有说话,终于,队伍靠近了得胜堡。守卫验证过身份,开门将他们放了进去。
城门关上,程丹若便觉后背一沉,他的分量压了下来。
带着酒气的呼吸扑在她耳边:“进城了?”
“嗯。”她握住他的手,“回去了。”
他便把脸颊靠在了她头上,结果被头面扎到,讨厌地别开。
“忍忍。”程丹若也有点头重脚轻,竭力摒除头晕感。
回到住处,谢玄英一下马,醉意就很明显了,全靠护卫搀扶着进屋。
玛瑙和梅韵也过来扶她:“夫人?”
“我还好。”程丹若喝得少,又在帕子上吐了点,还算清醒。
她一进屋,立马走到净房,在丫鬟担忧的视线下,手指压住舌根。
身体产生呕吐反应,还未消化的食物和酒水被挤进喉管,吐到了恭桶里。
玛瑙赶忙去倒水:“夫人何必如此?”
“没什么,吐出来就好。”程丹若喝的酒不多,呕出一半,胃里的灼烧感便顿时减轻,没那么恶心了。
她用冷水洗了把脸,喝碗解酒汤,缓了口气,坐到床边。
谢玄英已经倒在了床上,但未失去意识,皱着眉难受。
“起来。”程丹若指使梅韵一道将他扶起,“头疼吗?想吐吗?”
他点点头,撑开眼皮,见到是她,又别过头。
程丹若拿来痰盂,端到他面前:“吐。”
他不肯把头转过来。
程丹若爬到床上,从后头抱住他,手摸到胃部,轻轻按压。
谢玄英控制不住身体的本能,连忙转头呕吐。
程丹若拍着他的后背,非常镇定:“吐出来就好,你喝太多了。”
虽然催吐不健康,可过度摄入酒精容易酒精中毒,这里可没有药用,吐出来更安心一点。
吐都吐了,谢玄英不好再矫情,又喝了她递过来的浓盐水,把能吐的酒水都吐了出来。
人也清醒了些。
“我好多了。”他恢复了语言能力,去上了个厕所,然后也擦了脸,又喝了一大碗调配好的解酒汤。
他情况尚可,程丹若就忙自己的,飞快卸妆:“什么时辰了?”
“快三更天了。”
“热水放着,你们去休息吧。”程丹若道,“我明天睡醒再洗漱。”
玛瑙问:“可要吃些东西?”
“不必了。”她道,“我们也歇了。”
两个丫鬟这才掩门出去。
程丹若把蜡烛挪到炕桌上,倒了盆热水,脱袜子洗脚。
谢玄英轻轻踢了踢木盆。
“行吧,今天一起凑合一下。”她让开一个位置。
他把脚伸进来。
四只脚浸在一个盆里,实在有点挤。程丹若抬腿,踩到他的脚背上。
他握住了她的手。
两个人都累极,便没有说话,安静地泡完脚,吹蜡烛上炕。
“丹娘。”他叫她。
“嗯?”
“你受委屈了。”他贴住她的脸颊,“是我没有本事。”
程丹若:“别胡说八道,我愿意喝这顿酒,又不是白喝的。”要是喝几顿酒,就能两国和平,百姓安居乐业,做梦都会笑醒。
但他紧跟着又来了一句:“那你后悔吗?”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不后悔。”
他收拢手臂,没再说话。
次日。
程丹若被透进纱帐的阳光唤醒。
她睁开眼,看见枕边的人。他依旧在睡,手脚都搭在她身上,将她拢在怀中,自然浓密的眉毛微微蹙起,唇角也抿得很紧。
淡光熹微。
程丹若不急着起身,安静地注视着他。
她很喜欢这一刻的宁静。此时,天地都未苏醒,现实的种种艰难,暂时被屏蔽在锦帐之外,世界纯粹又简单。
心绪平缓,神思松弛,慢慢的,脑海中绷着的弦,在流淌的静谧中逐渐放松,就好像从前的周末,在明亮的宿舍中醒来。
不用上课,没有考试,什么都不用急,舒舒服服地继续躺着。
以前的时候,她会玩会儿手机,现在当然没有,不过,玩男朋友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