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承认,假如程丹若是土生土长的古人,这个建议足够令人心动。
说白了,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古代,宗族抱团能大大提高抗风险力,家族的提携是社会默认的裙带关系。
假如族里有人发达了,没有提携族亲,反过来要被骂“忘恩负义”。
程丹若回大同,必须回老家建宗祠,立坟茔,照拂乡人,就是这个道理。
太原程家虽然名气不响,可能供出进士,能有一个商号,就已经是不容小觑的大家族。与其连宗,以她现在的社会地位,属于受益的一方。
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程丹若说,“同您说实话,我有一个义父,待我视如己出,家里也并非没有亲眷,只能辜负您的好意了。”
这是对方没有探听到的消息,一时讶然。
“我有位表叔曾任按察副使,我的义兄也是朝廷命官。”程丹若轻描淡写,“我看,我们还是谈谈羊毛的生意吧。”
昌顺号东家一时没有说话。
陈家和晏家的地位,已经镇住了他,他失去了与之谈判的关键筹码。
而程丹若深知,即便不连宗,也最好不要得罪本地的大户,故道:“虽然不是族亲,却都是乡亲,不然,何必找你们呢。我们在京城也不是没有熟悉的故交。”
东家的面色微微缓和。
他思索片时,却道:“论起地域,自然是我们太原和大同更近,又有同姓的缘分在。夫人恕罪,在下不明白,您为何非要找宝源号一道合作?”
“据我所知,宝源号背后另有靠山,有什么好事,恐怕您得排第二。”他一针见血道,“俗话说,宁为鸡头,不做凤尾啊。”
第209章 被说服
对方的疑问, 程丹若早有准备。
她不疾不徐地问:“阁下以为,光凭你们昌顺号, 或者说, 太原程家,就能做好这门生意?”
昌顺号东家道:“族兄虽官位不高,却也有座师同门。再加上夫人的夫家, 难道还做不下一门纺织生意?”
“你想的太简单了。”程丹若道, “先前你说,大同荒地甚多, 将来当以农耕为主, 此言中肯, 故而最好的羊毛来源, 还是胡人。可互市今年开, 以后也一定会开吗?”
她瞥了对方一眼,半真半假道:“外子还在大同一日,倒是能做得了主, 但等我们调任, 你程家有这能耐,左右朝廷的决议?若战事再起, 你昌顺号的人脉又有何用,还不如人家宝源号,至少纺织是做熟了的, 养蚕种棉的人家,再养一两只羊,也不费事。”
昌顺号东家眸光闪烁, 并不全信,可在互市的事上, 由不得他不信。
“江南织造,除了商号,还有织造局,我问你,假使织造局干涉,你能保得住多少?”她讥诮道,“程家的本事,到这地步了吗?”
他紧紧闭上了嘴巴。
织造局是官府的织造衙门,管理官营的织造作坊,原属工部,如今由太监把持。
昌顺号专做茶盐生意,和市舶司还算熟悉,同织造局可说不上话。不如专门做丝绸的宝源号,肯定有他的人脉。
“现在少赚些,以后赚久些,你们要是同我想的不一样,我也不勉强。”程丹若心平气和道,“做生意嘛,合则来,不合则散,没有强买强卖的。”
昌顺号东家沉思片时,说道:“在下需要与家里商量一二。”
“给你五日。”程丹若拿出怀表,“我还有事,不送了。”
对方只好咽回其他的话,识趣地告辞。
这一日,宝源号没有动静。
隔日,依旧没有动静。
第三天,老狐狸才上门来。
程丹若也没摆架子,痛快地同意见了他。
可乍一照面,她就说:“阁下年纪也不小了,来回奔波着实不易,若不成,也就罢了,身体为要。”
宝源号的东家头发白了,脸皮也厚了,闻言故作惭愧:“老朽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得罪。”
为何会有此一说呢?
这就不得不提他这两日的动作了。
那天,他和昌顺号默契了把,一同逼迫程丹若让步,却不料她脾气强硬,竟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撂下狠话,爱做不做,不做滚蛋。
生意嘛,肯定是要做的。
别说她只是给冷脸,在银子面前,啐他一口唾沫,他也能维持笑脸。
但脸也没有那么不值钱,再丢给人糟践之前,总得掂量掂量,她值不值得。
宝源号东家凭借经验,觉得不一定要和她死磕——程丹若的出身,在大同已经不是秘密,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她家人俱亡,能依靠的只有婆家靖海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