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很听劝,点点头:“好。”
“可要奴婢值夜?”她问。
“不用,你回去休息吧。”程丹若放下手里的纸张,上床睡觉。
玛瑙替她放下帐子,才掩上门出去了。
程丹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不得不说,身边少了一个血气方刚的人,顿时凉快不少。床也变大了,被子也变宽敞了。
舒服。她伸展手脚,感觉到了久违地自在。
合上眼,窗外是树叶沙沙抖动的声音。
还有动物的叫声,鸟的振翅声。
程丹若翻过身,竭力不去留心外界的杂音。没什么好担心的,这是府衙,高墙厚门,宵小绝对进不来。
而且,谢家的护卫也会轮班巡逻,再安全没有了。
快睡吧,今天累了一天。
她合上眼,努力催眠自己。
屋檐传来瓦片拨动的“哐当”声,动静不大,可在深夜却十分清楚。
她无奈地撑开眼皮。
是猫?还是老鼠?抑或是什么别的动物?
算了。程丹若摸黑起身,找到墙角的箱笼,提出最上层的药箱,拿出放在里面的铜匕首。
沉甸甸、冰冰凉,熟悉的手感。
程丹若将它塞入枕下。
妥了。
*
第二天,吏书上交了他拟好的名单。
程丹若将汤师爷一大早起来写好的对比,筛选出能用的几批人。
首先,吏房中,吏书本人留下。虽然他收了钱,平时没少收取贿赂,更是打算改动案宗,给杀人犯求活路,但程丹若还是不能裁掉他。
他是典型的胥吏,父死子继的家业,在县城里人脉广阔,根基深厚。革掉他,他能立马串联各家一起闹事,因此必须收服,不能开除。
户房三个人,口碑都差不多,鉴于张户书一口拒绝了她,其他两个人至少还附和一二,她决定划掉他的名字,以此树立自己的威严。
工房处,由于钱师爷核查账本,发现对于仓库的修缮开支过大,程丹若粗暴地提到了为首的工书,换副手。
刑房不动,留严刑书和另一个刑书,这人是严师爷保的,说他虽然收囚犯家属的钱,但算得上好人,且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丢了饭碗容易出事。
兵房换掉头领,副手接任,并坚决清除掉三班里平时仗势欺人的,收保护费暂且不论。
礼房清水衙门,只裁掉一个人。
拟好名单,程丹若又叫来了吏书。
第195章 恩与威
“程夫人安好。”吏书弓腰, 态度比第一次亲热不少。
程丹若笑道:“你递上来的名单,我瞧见了。”
吏书问:“您有什么吩咐?”
她道:“严刑书是衙门里的老人, 我思来想去, 一时还不能换了。他这人我是知道的,秉性耿直,口无遮拦, 容易得罪人, 可他年事已高,离了衙门的饭碗, 又何以养家呢?”
程丹若叹口气, 故意道:“听说, 他家只有一个小孙女, 祖孙俩相依为命, 我着实不忍。”
吏书倒也没说什么。他觉得严刑书碍事没错,可他家世代在大同,讲的就是“人情”, 严刑书也是本地人, 家里情况也确实不好,要是他坚决赶人, 坏了名声,以后可就做不了事了。
“夫人慈悲。”吏书犹豫着,“那石家的案子……”
程丹若做了一个手势, 示意他稍安勿躁:“张户书能写会算,能力出众,在衙门做户书委屈了, 不如让他回去读书,也好考出个功名。”
吏书露出笑脸:“您说得在理。”
张户书这个人嘛, 有点假清高,自诩读过书,如今在户房算钱粮,有点辱没了他读书人的身份,怪讨厌的。而且还吝啬,好处也不和大家分。
她又道:“工房这边,你说老周头做事粗笨不灵便,但账目上开支太大,他一个老头……恐怕交代不过去啊。”
吏书没少收工房的好处,忙替他们说话:“鞑靼扰边频繁,仓库破坏最大,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啊!”
程丹若道:“我知道他们也委屈,可账目太难看,我也无能为力。”
吏书道:“夫人,真冤枉!”
她似乎不忍,想想说:“也罢,都是同乡,我替你们说说情,但总要罚一个以正视听。”
吏书犹疑。
程丹若问:“你说,革谁呢?”
吏书脑海中闪过工房的人,资历最老的爱喝酒,倚老卖老,自己吞大头,给其他人小头,这要是换成后头的上位,将来可不得感激他,多多孝敬?
于是道:“属下不懂事,不过都说擒贼先擒王,出了纰漏,当然是领头的那个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