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代为批红:同意吏部调任原大同知府的任命,将原来的广西按察副使,升任为山东辽海东宁道按察使,并任命谢玄英为新一任大同知府。
拟票发回内阁。
第二天内阁开会,昨日轮值的崔阁老,把皇帝的批示拿出来,征询众人意见。
大同知府调任,收钱的闭嘴。
按察副使离开广西,幕后主使满意,不作声。
崔阁老琢磨了下,谢玄英不是毛巡抚能随便拿捏的人,但问题不大,也就决定不发表意见。
杨首辅只瞄了一眼,没触犯到自己的利益,又是皇帝跟前的红人,程序上也没有问题,微微颔首。
事情就定了下来。
中书舍人拟好任命,送去批红盖章,然后再发往吏科。
吏科由皇帝控制,主要为了扼制内阁六部,这是皇帝的意思,给事中自然不会发回去重写,署名颁布。
如此,相关任命才算是走完正规流程,拥有了合法的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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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英在正式命令下达前,就从某些渠道得知了消息。
他第一时间找到靖海侯,非常直接:“请父亲帮我。”
这次,靖海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再给你一百个护卫,两个幕僚,一个通钱粮,一个懂刑名。”
谢玄英道:“我要带程氏一起去。”
靖海侯无所谓:“随你。”
谢玄英沉默了一会儿,问:“父亲可有什么吩咐?”
“不要怕吃苦,好生办差,京里有为父,必亏待不了你。”靖海侯嘱咐,“行事谨慎些,不要落人话柄。”
他道:“是。”
告别父亲,又往正院,和柳氏通气。
柳氏大为吃惊:“大同?那不是九边……这怎么能行?!”
“母亲,这是儿子自己求来的。”谢玄英解释,“儿子还年轻,不怕吃苦,且鞑靼与夏互市,三年之内不会起战事,请母亲放心。”
柳氏却还是不舍:“平时去江南也就算了,边境那么苦。”她眼眶微红,“凭什么好处轮不到,吃苦受累全是你?侯爷也太偏心了。”
谢玄英温言道:“母亲,我不能总待在翰林院,外放才能做实事。”
“娘不是不让你办差。”柳氏不想拖儿子后腿,但边境实在让她无法放心,“让你爹给你换一个富饶安稳的地方,不也一样做实事?”
他道:“富裕之地多桎梏,反倒不如边境好施展。”
柳氏再也忍不住,眼眶微红:“何至于此?”
“母亲,儿子已经长大了。”谢玄英轻轻道,“成家便该立业,您不要担心我。”
柳氏不语。
谢玄英道:“我会带程氏一起去,让她照顾我衣食起居。她是大同人,熟知山西风情,母亲可以放心。”
其实,柳氏未尝不知道,任命已下,无可更改。且臣子不能只享君恩,不为君尽忠,掉再多泪也无济于事。
遂收拾心情,颔首道,“也好,我这里不差她服侍,叫她来,我有事叮嘱。”
谢玄英还想再说,柳氏却摆摆手:“不必多言,家里的事,我嘱咐程氏就好,做你该做的事。”
然而,话虽如此,仍旧要再补充两句,“别忘了与同僚多多走动,你老师那里也该去一趟,将来有什么事,也好有人为你说话。”
谢玄英逐一应下:“儿子都记住了。”
柳氏这才放他离去。
不多时,程丹若过来了。
柳氏盯着她:“你知道了吧?”
程丹若平静地说:“是。”
柳氏问:“三郎和你提过这件事吗?”
“提过。”
“你怎么想?”柳氏平静地问。
“母亲见谅,儿媳心里……其实并不想回大同。”程丹若苦笑,“倒不是因为边境苦寒,只是我父母亲族皆死于彼处,虽知道该回老家祭拜,可……”
她顿住,艰涩道,“可若没有见着坟冢,没有亲耳听见噩耗,总还能骗自己,也许家中还有人逃过一劫。”
柳氏沉默一刹,说道:“那你为何不劝阻三郎?”
果然,柳氏并不赞同去九边。
程丹若面色不改,诚恳道:“三郎有心为民请命,造福一方,儿媳岂能因一己之私,阻止丈夫建功立业?”
柳氏哑然。
“母亲。”她正色道,“儿媳也想过了,越是苦寒之地,越是容易出政绩,鞑靼之患,搁在以往自然危险,但如今要开互市,鞑靼需要的粮食、茶叶、丝绸都握在我们手里,必不敢轻举妄动。
“大同固然危险,时机却千载难逢,即便苦些累些,却全是为自己做的,这难道不比什么都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