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颔首。
“他三番两次要求互市,可见是真的难以为继。”杨首辅看向曹次辅,道,“仲纪所言不无道理,天朝上国,与边虏互市,冠履倒置,抑我国威。然则,事不过三,鞑靼王再遭拒绝,若恼羞成怒,率兵南下,又是徒添战乱。”
崔阁老恳切道:“陛下,山西、宣大、蓟州等地,百姓家散人亡,沃田不耕,流亡于各地,就是怕再遭兵祸。与鞑靼私通往来,也非通敌,而是存活啊!”
皇帝沉吟不语。
杨首辅道:“依老臣之见,此事不是不能谈,却要看鞑靼诚意如何了。”
皇帝问谢玄英:“三郎,鞑靼王的请贡表如何?”
谢玄英打开鞑靼王写的表文,蒙汉都有,相较而言,汉字用词简单,蒙文更为流利:“用词颇为恭顺。”
“你译一遍。”
表文早有四夷馆的少卿翻译过一遍,水平当然比谢玄英高。但他们翻译,必有润色,皇帝想听一听最简单的原文。
“臣谨叩头拜见大夏仁君圣人陛下……臣在北番,不知礼数,多有冒犯,实感惭愧……愿永为藩臣,绝不背叛……有违者,诸部共杀之……”
他简单口译了一遍,评价道:“此表用词恭顺,甚是诚恳。”
杨首辅道:“陛下既欲清扫海域,北地还是以安抚为好。边境安宁了,百姓才愿意垦田,近来国内多灾情,哪怕边境粮食微薄,也能为朝廷减轻一些压力。”
许尚书附和道:“积得钱粮,修以兵械,将来若有战事,我们也是以逸待劳。”
曹阁老见皇帝无反对之意,便也退让,建议道:“即便要开互市,也不能一求既应,不如借此机会,要求鞑靼进贡战马。倘若他们不肯,其心不诚,也怪不得我们。”
谢玄英默默点头。
互市要开,却不能容许鞑靼因此坐大,借此机会削弱他们,增强己方兵力,才是两全之策。
几位阁老都这么说了,皇帝也就原则上同意:“拟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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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英在宫里时,程丹若正在外书房看书。
不是什么经义,却是昨天听的书。他只讲了半本就被岔开,她好奇后续,干脆自己找来看。
这种书当然不在书架上摆着,藏在一个箱笼里,她找到数目,翻看一看,就惊住了。
书里的关系颇为混乱,大致是讲姓杨的一家,先是夫人被引诱,接着是丈夫,然后是女儿女婿,但下场却不尽相同。
偷情贪欲的夫人,最后并没有受报应,反而重新嫁了人,有个好结果。反倒是男主人是因为曾经做事苛刻,才遭到报复,被败坏家风,不得好死。
总得来说,是个复仇的梗,有点老套,描写也很低俗,但有一处很有意思。
书里说,男女偷情出轨,都是前世缘分,不要太在意。
难怪当初在惠元寺,谢玄英见到美娘偷情,虽有不愉,却不曾多说什么。
程丹若掩卷沉思,对他多了些了解,也多了些好奇。
于是改了主意,又翻了箱中的收藏。
内容很丰富,偷香窃玉《国色天香》,艳情鬼怪《剪灯新话》,都很大胆,不吝笔墨写爱欲事。
她抽了本,决定带回去看。
当然,翻书的间隙,也看见了一个藏下面的匣子,分量不重,好像不是书,她有点好奇,但想想,并没有打开。
每个人都有隐私,万一翻出点什么敏感的东西,大家都尴尬。
傍晚。
谢玄英看见她在看书,不由问:“那个看过了?”
“嗯。”她随口应。
“怎么样?”他觑着她的脸色。
程丹若放下书,想想,予以肯定:“还不错。”
他弯弯唇角,莫名欢喜,又问:“这本呢?”
她自然道:“等我看完再说。”
“嗯。”他随手拿起桌上的笔架,换了个位置,故作不经意,“除了书,别的看了吗?”
程丹若感觉有异,估摸着匣子里确实藏了什么东西,便澄清道:“就翻了书,其他没动。”
谢玄英瞟了她一眼,没作声。
这什么表情,不会是小画册吧,还是收到的情诗?她有点纳闷,但强调:“我真没看。”
“猜到了。”他平静地转移话题,“这两天天气好,我们去庄子上,教你骑马。”
程丹若立马丢下书:“有消息了?”
谢玄英屏退丫鬟,将今日的事复述给她听。
程丹若努力记住众人的态度:“我怎么觉得,内阁的反对并不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