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了。”程丹若打开槅扇,“你进来吧,外面冷。”
谢玄英先瞧瞧她脸色,才道:“同僚升迁,我去和他们喝了杯酒。”
她点点头,把湿发包好。
丫鬟们来来去去,更换热水。
程丹若端了自己的铜盆:“我去净房里洗,你在外头。”
谢玄英平静道:“随你。”
她转身进去,擦身,清洁个人卫生。
完事,敲敲门板:“我出来了?”
“嗯。”
她推门出去,然后:“……”
男人,居然是,站着洗的吗?
程丹若一时陷入迷茫。
“马上好了。”谢玄英拿过布巾擦拭。
“没事,你慢慢洗。”她坐到炕上,试了试木桶里的水温,热水放了会儿,现在正好。
古人泡脚很讲究,与其说洗,不如说养生,通常都是两个桶,一个放熬煮好的泡脚药剂,一个放清水。
先泡再洗。
程丹若把腿伸进木桶,泡脚桶比脚盆高些,能够恰到好处地浸没小腿。
冬天泡脚的是木瓜汤剂,香香的,热烫的温度让僵硬的肌肉舒展,大大消退了站立一天的疲倦。
她正想靠着小憩会儿,桶里突然多出一双脚。
程丹若:“……水要漫出来了。”
谢玄英低头看水位,还差一个指节,认真告诉她:“不会的。”
程丹若瞥他一眼,猛地跺脚,药汤受到冲击,溅出大片水花,哗啦啦全洒在了地上。
“现在。”她说,“漫出来了。”
谢玄英:“……”
外头传来脚步声,掀起棉帘子的声音,是玛瑙和梅韵端着干净的热水进来了。
程丹若愣了愣,看看地上的积水,再觑一眼槅扇,当机立断套上绣鞋,若无其事地进了净房。
谢玄英:“咳!”
丫鬟们推门而入,乍看见地板上全是积水,怔了一下,没敢问,放下水盆,赶紧拿抹布擦拭。
她们手脚麻利,很快收拾干净,轻步退下。
等到暖阁重归寂静,程丹若才一脸镇定地出来,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干,全神贯注地洗脚。
谢玄英故意问她正事:“今天怎么样?”
“还好。”
“昌平侯夫人给你气受了?”烛光下,谢玄英仔细观察她的表情,“不让你听《还魂记》?”
“算是吧。”
谢玄英道:“她是福成大长公主之女,对这些向来看不惯。”
说法与柳氏截然不同。
程丹若来了兴致,暂时忘了方才的尴尬:“为什么?”
谢玄英简单和她说了说福成大长公主的事。
她是穆宗的女儿,先帝的姐妹,当今的姑姑,论岁数,比鲁王太妃还要大,人已经去世了。
活着的时候,她是所有公主里最有名气的一个。
以贤良而闻名。
要知道,公主与驸马即便成亲后也是君臣,最苛刻的年代,公主吃饭,驸马要在旁侍立伺候,每日见妻子要下跪。
但福成公主出嫁后,完美做到了女子的典范,十分孝顺公婆,手制衣物,端茶倒水,与民间媳妇一般无二。甚至在驸马宴客之际,总是亲自准备待客的膳食,备受好评。
如无意外,将来撰写《夏史》,福成公主将获得一个“甚贤”二字的评语。
“许氏之母年幼时,在福成大长公主膝下教养过,从前也颇有贤名。”谢玄英向她解释,“轮到许氏,方有‘名门教养’之语。”
“她们也不容易啊。”程丹若叹口气,却道,“可母亲不是这么说的。”
谢玄英:“?”
她道:“昌平侯府好像在和张家议亲。这是谁?”
第175章 今夜暖
谢玄英不大想提论过亲的人, 但他知道程丹若的性子,不和她说, 她反而要牢牢记住, 心里琢磨。
“两广总督张文华,我父亲本想与他家结亲的。”他平淡道,“我不同意。”
“名文华?”
“名潜, 字文华。”
程丹若回忆:“我似乎听过他。”
“贪官, 能臣。”谢玄英说得简单,“弹劾他的人很多, 说他私通佛郎机, 受贿甚多, 但两广之地多乱事, 他一人能平, 陛下还是要用他。”
程丹若大致有了印象,又问:“定西伯呢?”
他说:“定西伯一家在西南驻留已久,我不太熟。你问他们干什么?”
“他们家的小孩儿……”她犹豫, 不知道该说是“熊”还是“个性”, 只好含糊道,“比较跳。”
“西南多未开化之民。”谢玄英道, “与他们走太近,惹忌讳。”
程丹若道:“母亲也让我不要与段家走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