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被裹在身上就是暖和,她调整姿势,靠得更舒服一些:“你找我有事吗?”
谢玄英道:“事情明日再说也不迟,你早些休息。”
“白天睡多了,现在走了困,真睡不着。”她无奈道,“而且,你和我提了话头又不说完,就更睡不着了。”
谢玄英忍俊不禁,唇角扬起微微的弧度,幽微的夜光下,好像荒郊野岭,误入古寺的异客,不似人间之景。
“好吧。”他没怎么坚持就让步了,“此前,我在写给陛下的奏折。”
程丹若顿时振作精神,等待下文。
“有一事,我颇为在意。”他斟酌道,“有人告密,说白明月育有一子,你可知真假?”
该来的总会来,程丹若没有太意外,道:“我知道。”
谢玄英抬首,望向她的眼睛。
片刻后,叹气:“可若我所料不错,此事还有隐情?”
程丹若问:“孩子的父亲,你知道是谁吗?”
谢玄英:“鲁王?”
程丹若病着,反应慢了一拍:“你知道了?她留下了什么?”
“鲁王的印鉴,几封不知真假的书信。”攻破寨子后,谢玄英第一时间搜查了白明月的房间,倒霉地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幸好仅他一人过目,旁人并不知晓。这几日,他一直斟酌如何应对,想到问程丹若,既是怕她被牵扯入内,亦有商量之意。
“信中说,无生教起事的银两,源于鲁王,此事当真?”
程丹若还算信任他,道:“应该不是他亲自给的,白明月好像偷了一些王府的珍宝,甚至还有鲁王的贴身玉佩。但……”
谢玄英认真又耐心:“但?”
“他活该。”她冷冷道,“白明月被他掳回王府,奸淫□□,如此下场,都是报应。”
谢玄英怔住,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但想想在兖州府听见的传闻,又觉得情理之中,不由哑然。
许久,他才慢慢道:“既是如此,恐怕鲁王难逃干系了。”
“他还活着吗?”她求证。
谢玄英摇头。
程丹若一时意动:“那孩子……”
“丹娘。”他注视着她的脸庞,低声分析,“我知道你怜悯稚子无辜,有意留他性命。可此子即是宗室子弟,又是叛贼血亲,非同小可,若蓄意隐瞒不报,将来为人所知,后果难料。”
程丹若默然。
“你我是为陛下做事。”他着重强调,“大小事宜,当凭圣裁。”
她苦笑,何尝不明白,做人下属的,绝不能替领导做主,否则居心不良的帽子是跑不掉的。
谢玄英见她如此,不由道:“我猜,你知道哪个是白明月的孩子,也不必和我说了,我就当不知道。”
他思量片时,和她说,“等郑百户将人送来,孩童逐一登记,全部送入慈幼局抚育。陛下是仁慈之君,并不暴虐滥杀,未必会处置他。”
程丹若仔细想想,倒也觉得是个好办法,既不至于落下把柄,又能多给予一线生机。唯一需要顾虑的是:“不会一网打尽吗?”
谢玄英:“陛下是圣明之君。”
程丹若:“……”
“唉。”他挪个位置,与她并肩而坐,在她的耳畔密语,“陛下何必杀他?正经的王孙尚在,顾忌的是无生教信众扶持幼主。没人知道他母亲是谁,又何必多此一举,徒造杀孽?”
这个道理,程丹若不是不懂。她之所以怀疑,只是不信封建君主的节操。
皇帝不高兴,灭十族都行,实在很难让她相信。
但谢玄英都用这种“密谋”的姿态说话了,应该是比较靠谱的猜测?
她勉强信服,点点头:“好。”
谢玄英往后一靠,假装心有所思:“不过,太妃娘娘要有麻烦了。即便陛下怀疑信笺是伪造的,心底也会疑上鲁王府。”
大冷天的,身边多了个男人,温度上升明显。
程丹若再后知后觉,也察觉出不妥,但他说的话更重要,便姑且不论:“东苑的女人不是白明月杀的。”
他怔住。
“白明月需要鲁王府认下孩子的身份,人证自然越多越好,有什么理由杀她们灭口呢?”她平静道,“只有一个人需要灭口,抹去所有王府与叛贼的关联。”
谢玄英拧眉。
“这事你可以问钱明他们,死掉的女人都是被勒死的。”黑暗中,程丹若的声音轻似一缕幽魂。
谢玄英就不再说话了。
帐中一片静谧,呼吸相闻,程丹若又想起方才的异常,考虑怎么请他下去。可话未出口,他就非常犹豫地说:“还有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