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护卫叫田北, 是靖海侯手下的老将,跟着他乃至老侯爷上过战场,武艺水准不好说, 却是个战场老手。
他知道什么地方适合扎营, 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取水,知道该如何分配休息和巡逻的工作, 甚至连厕所挖在什么地方, 都有讲究。
他的弟弟田南也在队伍中, 是个斥候, 手脚灵便, 探路老道,为谢玄英减少了不少麻烦。
由此可见,靖海侯对这个儿子也不算太狠心, 只是比起班底齐全的老大老二, 又不够用心了而已。
谢玄英早已习惯这样的偏爱,也没有怨憎。
给他的, 他好好经营,不给他的,他就自己去挣。
“辛苦田护卫了。”田北忙了一圈回来, 就接到谢玄英递来的热茶。他笑笑,心想,三公子性子冷归冷, 心却细,待下属也知道收买人心。
二公子是侯府继承人, 侯爷唯恐后母薄待,早备下班底,先太太娘家也没少塞人过去,他们这些没背景的,难免次一头。
跟着三少爷也不错,谁知道以后哪个能出头呢?
“多谢公子,属下不辛苦。”田北恭敬地回复,“各处都安顿好了,今天奔波整日,您也该早点休息。明儿养足精神,才好赶路。”
李伯武欲言又止。
田北投以一瞥。他知道李伯武,这人武艺不错,本事也有,最突出的是忠心,连谢二的招揽都不动容,侯爷把这人放三少爷身边,有规劝的意思。
他要说什么呢?
“田兄,公子方才说,他不想去新泰,与指挥使会合,要去蒙阴。”李伯武苦笑着说。
田北讶异:“这是为何?”
谢玄英沉默片时,慢慢道:“新泰可能是个圈套。”
护卫们登时诧异。
但他没有多说,一直到郑百户、吴千总以及另一名姓刘的副千户到来,才说:“在座的诸位,都是自己人,我便直说了。”
两千人的骑兵部队,谢玄英是主将,统领全军。副将算是吴千总,他是皇帝变相指过来的,统管千人,郑百户暂代副千户之责,统领五百人,刘副千户曾在谢玄英手下待过,后来被调去神枢营,却和蒋指挥使一样,以他旧部自居,非常自觉,故而也带上了,亦有五百人的部队。
李伯武等人为私家部曲,虽无官职品阶,但他们的前途本不在这上头,只要能立下功劳,自有出路,姑且不论。
但不管是吴千总,还是郑百户、刘副千户,既然今天被划分到谢玄英麾下,今后没有意外,就跟着他混了。
刘副千户之前没跟着一起去兖州府,此时很想表忠心,连连道:“将军请说。”
“我怀疑,新泰县是叛军的诱饵,他们意图诱使水师进入蒙阴。”谢玄英展开地图,指着几个地点说,“攻打新泰十分仓促,哪怕拿下,以新泰的位置,骑兵可直入,水师亦可沿柴汶直达,极其凶险。”
刘副千户点头不止:“确实如此。”
谢玄英道:“蒙阴易守难攻,又由叛军经营月余,于情于理,都更适合作战。倘若水师到达新泰后,敌军后撤,他们是追还是不追?”
众人沉思。
柴汶河到新泰家门口,可接下来两条支流向北(准确地说,这两条支流才是柴汶河的源头),一条向南入山,不过蒙阴。
蒙阴附近的东汶河,与新泰的河流并不相通。
水师要攻打蒙阴,只能变成步兵。
“蒋指挥使不至于如此。”李伯武客观道,“一旦收服新泰,指挥使便会等公子前去会合,再合力攻打蒙阴。”
谢玄英摇摇头,没说蒋指挥使其实有点轻敌,只是道:“鲁王。”
在座之人霎时变色。
虽然鲁王府宣称鲁王已死,甚至办了丧事,但一直有传闻说他被叛军挟持。假如敌人以人质威逼利诱,蒋指挥使有没有可能为了立功,或是被迫,不得不提前攻打蒙阴呢?
“我知道山路难走。”谢玄英说,“可去新泰会合,太费时间,我们去平邑,再直穿山路,翻过沂蒙山。”
其他人面面相觑。
田北硬着头皮,实事求是地说:“公子,这也太冒险了。”
怎么说呢,这计划充分体现了一个新手的勇莽,翻越山林不是一支新军能随便做到的,脱队、死伤、迷路……全都很要命。
然而,谢玄英道:“我知道。”
“可是诸位,你们跟我来山东,不是为了打一场不痛不痒的仗,立些可有可无的功劳。”篝火下,他的眼睛亮如星辰,“机会难得,我愿意赌一次,你们不敢赌吗?”
吴千总、郑百户和刘副千户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