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尚宫冷冷道:“你在指责我?”
“您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说,“为什么公主听不进道理?因为她知道自己是公主,陛下是至高无上的君主,她以为,她有资格不去遵守道理。”
洪尚宫大皱眉头:“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公主也是你能编排的?”
“公主拿自己作人质,倚仗的无非是父母之爱,只要陛下心软,下一次,她还会这么做。届时,死的就不止是翠茎。”程丹若说。
“陛下圣明。”洪尚宫叹口气,假装出来的怒意消散不少,“你别多想。”
这话一听就是随便说说,程丹若忽略,就事论事道:“陛下不心软,公主才会低头。”
要对付荣安公主,最根本的一点,就是将皇帝引入己方阵营。
她给了皇帝不心软的理由,争取到了时间,只要荣安公主知道,皇帝不会因为她闹腾心软,她就会服软。
洪尚宫沉默。
她为什么用孝道压荣安公主?是一样的道理。
公主必须是错的,皇帝必须是对的,父亲不能对女儿低头。
“韩郎那里,还要您帮我。”程丹若道,“我们尽快解决,不能再拖了。”
假如事情不能按皇帝希望的那样发展,撷芳宫几十个宫人,全都要倒大霉。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女孩,葬送在此,太委屈。
洪尚宫闭上眼,真情实意地叹气:“韩郎不难,难的是公主的心。”
程丹若却摇摇头:“骗人不难,良心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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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大宫婢捧着托盘进来。
荣安公主看了眼,嘴边的“我不吃”吞了回去,惊讶地看着药碗旁边的东西,是一把栩栩如生的糖画,蝴蝶、灯笼、金鱼,插在小小的稻草把子上,可爱极了。
这是宫外的东西。
“谁送来的?”她起身,眼神黏在上头,“是不是表哥?”
宫婢道:“是韩郎送来的。”
荣安公主的笑容凝滞了,旋即冷冷道:“丢掉。”
“是。”和预想不同,宫婢并不多劝,转身就拿了出去。
荣安公主有些不安。
宫禁森严,没有皇帝的默许,韩旭有一百个胆子,一万种本事,也不可能传东西进来。
父皇……是打定主意要她嫁给韩旭吗?
饥肠辘辘,嘴唇干燥,荣安公主看向床角,摸出一个小银壶,对着壶嘴喝了一口加糖的羊乳。
这是奶嬷嬷偷偷给她的,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心意,虽然也劝着,但只要她下定决心要做什么,就一定会帮她。
嘉宁是这样,王咏絮是这样,这次也不会变。
甜甜的羊乳入口,胃里便不再饥肠辘辘,但口中甜腻,更想喝水了。
荣安公主从来不知道,口渴是这样痛苦的事,大脑无法思考,就想喝水。她本想省着点喝,但根本控制不住,一口气将羊奶喝光了。
渴,好渴,好饿。
她迷迷糊糊睡了觉,醒来偷偷往外瞧,打算趁宫人不在,溜出去喝水。可帷幕外站着两个宫婢,听见帐中有动静,立即问:“公主?”
荣安公主咬牙,不应。
又归于寂静。
晚间,一阵香气飘来。宫人端来热粥,粥底是撇油的鸡汤,干净又鲜香四溢,加了一勺肉酱,腌过的爽口小菜,格外惹人喜爱。
“公主用些吧。”宫人劝。
荣安公主艰难地忍住:“出去。”
宫人叹气,又把粥端了出去。
但过会儿,她满脸为难地回来了:“公主,韩郎又送了东西来。”
荣安公主看也不看:“扔出去!”
宫人顿时噤声,轻步退出。
门外,隐约传来宫人的交谈声。
“公主怎么说?”
“扔出去,你拿去烧了吧。”
“欸?可惜了,是小猫呢,真像活的一样,难为他了……真的烧了吗?”
“别废话了,再用心又如何?公主不喜欢就没他待的地儿。”
“姐姐说的是。”
不过趋炎附势之辈罢了。
荣安公主不屑地想着,腹中雷鸣不止。
嬷嬷怎么还没来?
她的胃快烧起来了,好难受。
千盼万盼,奶嬷嬷终于过来,挥退宫人:“晚上我值夜。”
等宫人们退走,立刻塞给她一个小壶:“里头是米汤,公主用点。”
米汤顶什么用。荣安公主咬着嘴唇,小声说:“嬷嬷真是的,也不给我带些糕点来。”
“太医说了,脾胃受损,吃糕饼点心克化不动,容易反吐。”奶嬷嬷道,“米汤养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