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们预备的是鱼、樱桃和牛乳。”尚膳监的宦官老老实实地说,“这都是坏在明面上的东西,除非司膳的人瞎了,不然绝不可能用上。咱们也惜命啊,要是不容易瞧出来,真害了主子,咱们也得掉脑袋。”
何掌班冷哼一声,心里信了大半。
宫里的规矩就是如此,东西没能及时呈上,是司膳的错,可要是出了岔子,司膳倒霉,尚膳监的也受牵连。
他们没那么傻。
那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何掌班皱眉半天,说:“明儿仔细查查安小王爷那里。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搞明白。”
“是。”
“小六子回来没有?”他随口问。
“回了,外头候着呢。”
“叫他进来。”
小六子低眉垂眼地进来,讨好地说:“爷爷,孙儿回来了。”
“那里怎么样?”何掌班问。
小六子说:“程掌药进去两个多时辰,开了药,也问了一些事儿。咱们的人在外头,没听清楚,就知道说得挺久的。”
何掌班挑了挑眉。
小六子压低声:“咱们要不要——”
话没说完,就见何掌班猛地一磕茶盏,盖碗微微晃动:“别动歪脑筋,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回头来报我。”
小六子不解其意,但干爷爷吩咐的事儿,自然得应:“孙儿明白。”
“嗯,下去吧。”何掌班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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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房,灯火通明。
取水、烧滚、泡茶,怎么也要小半个时辰。
程丹若有心想要告辞,但谢玄英问她:“疫病究竟缘何而来?”
她只好打起精神,分析道:“你看,这三批病人有很明显的传播次序,没有新冒出来的,假如在寺内,肯定是有什么之前做了,但之后没做的事。不过,我觉得传染源不在这里。”
水还没来,程丹若却真的渴了,顾不得许多,倒半杯冷茶,抿一口。
谢玄英拦不住,只好懊悔自己思虑不周。
“她们的行动路线,有个地方我很在意。”难得有机会仔细说,程丹若干脆打起精神,将事情说个明白,“她们说,太后恩典,准许她们闲暇时礼佛祈福,所以她们不止吃了佛前撤下的乳饼,也在各个殿里磕过头。”
谢玄英默默听着。
“除此之外,还去了杨柳池。这是哪里?”
谢玄英来过惠元寺好几次,早就知道:“就是山下的石头池子。惠元寺有一口甜泉,泉眼在山里,平日只泡茶供佛,洒净也用的此水,据说颇为灵验。百姓认为泉水有佛力,故而在山下挖了一个池子,汇集下游之水,挑回家沐浴。”
他口气平淡,并不当回事,显然也有缘故。
惠元寺的泉水,因为流的少,不够日常使用,确实颇为珍贵。但说实话,就是僧人拿来讨好贵客的噱头。
谢玄英每次来都能喝到,不见得不生病了。
程丹若听罢,心里已有几分准。古人不知道痢疾的传播方式,查起来费力,但她知道,倒推就事半功倍。
“如果真的是这水污染了,或许小王爷那里……”
谢玄英立即道:“我会弄个明白。”
这时,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
水取回来了。
谢玄英专程问一句:“哪里来的?”
郑百户答:“井里打上来的,您放心,寺中均用这口井,无人生病。”
他这才接过来,放在小茶炉上。
水滚得慢,却又没了话题。
程丹若起身:“我该回去了。”
“你急什么。”他轻轻白她一眼,“坐下。”
她委婉道:“很晚了,我明日还要早起。”
谢玄英不理她。
程丹若就当他默认,自顾自收拾药箱。
这次知道要出门几日,特意带来了一个大的藤编箱子,总共两层,有纱布、手术器具、竹筒、药瓶,以及行囊笔和宣纸。
“你要去哪里?”他问。
她张口欲答,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尚且不知道在哪里安置。
他弯了弯唇角。
水沸腾,“咕噜”冒泡。
他泼掉残茶,倒满半壶,又自来熟地打开药箱,将茶壶放到里头:“拿去,晚上喝。”
程丹若一时犹豫。
“郑百户,送程掌药去潘宫正那里。”谢玄英没给她机会,开门叫人,这次正式地介绍,“世妹,这是郑百户,在东华门当值,你若有什么急事,可以寻他。”
程丹若心知皇宫封闭,有一条畅通的信息渠道十分重要,遂立时道:“以后请百户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