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施礼:“奴婢记下了。”
“劳驾。”谢玄英颔首,若无其事地离去。
吉秋小声问程丹若:“那两本是什么书?”
她:“……我也没听过。”
那宦官笑道:“谢郎爱读杂书,《华夷译语》是蒙古语译,《今古》乃山川图,外头固然有的,也印刻不全,不若宫里齐备。”
“原来如此,劳公公解惑。”程丹若十分佩服他,不由问,“敢问公公姓名。”
宦官道:“奴婢梁寄书。”
“梁公公。”程丹若见他谈吐不凡,愈发礼节周到,“我要借这两本。”又看向吉秋,她两手空空,微微摆手,便不强求,“不知如何登记。”
梁寄书取出簿子,将书目与日期写上,问:“不知姑姑姓名,在何处上差?”
“程丹若,尚食局。”
他如实登记,并关照:“虽说姑姑借的并非珍本,也切莫污了书页。”
“我一定小心。”
借完书出来,迎面又碰到王咏絮。
两人都穿着常服,头戴乌纱帽,但程丹若的帽子上只有固定用的一支金簪,王咏絮却是插戴乌金纸剪出来的草虫蝴蝶,风吹过,翅膀颤动,栩栩如生,还有几簇小茉莉花,清雅而芬芳。
身后又有两个随侍的宫婢,派头大一倍。
程丹若不动声色,避开让路。
王咏絮却好像忘了之前的尴尬,大大方方道:“咱们一起进宫的,姐姐却和我生分起来。”
“礼不可废。”程丹若笑笑,语气温和,好像是出于礼节而客气,非是龃龉,“你也来借书?”
王咏絮道:“可不是,虽说库里也有书,哪里比得上典藏阁多。前两日借了《二家宫词》,今天换新的瞧瞧。”又笑,“你借了什么?”
程丹若给她看医书和律书。
王咏絮便是一笑:“不同你说了,借了书,我还要回撷芳宫,改日来寻我,咱们一道说说话。”
程丹若口中自然答应:“只要你不嫌我叨扰。”
“那就说好了。”
友好的寒暄后,各自分开。
*
今年的会试推迟了一月,故殿试的时间亦有改动,为四月初一。
考取贡士的考生们,进宫考试了。
承天门外集合的时候,众人终于见到了传闻中害得个别举子发挥失常,饮恨落榜的美人。
四月份,春风舒展,万里无云。
谢玄英骑马而来,袍袖舞动,面如冠玉,风姿逼人,确实有一点谪仙乘云,笑看红尘的意思。
“谢郎。”礼部侍郎笑眯眯地招呼。
“少宗伯。”他还礼。
现场鸦雀无声。
不多时,搜身完毕,入宫。
考试的地点就在朝会的皇极殿中。众考生同考官一道跪拜皇帝,听题,入座,准备考试。
世界上最大的领导就坐在面前,想发挥好可不是容易的事。
皇帝还不讲规矩,喜欢溜达到桌旁,看着答题。
没过多久,一个年纪略大的考生汗如浆出,后背都湿透了,还有一个差点打翻了砚台,战战兢兢。
谢玄英:答题中。
皇帝走过来瞧两眼,“呵呵”笑笑,毫不留情道:“午时前交卷。”
谢玄英:“……是。”
没时间打草稿,他略作思忖,直接写答题纸。
皇帝满意地走了。
紧赶慢赶,终于在午时前交卷。其他人莫名同情,这可太惨了,大家都可以写到傍晚呢。
谢玄英答题毕,趁着其他人还没出来,赶紧回家。
翌日,开始阅卷。
阅卷人:阁老。
李首辅前些日子告病在家,今天才上班。他默不作声地挑出卷子,按照其他阁老的评判,考虑一甲人选。
判卷结束,读与皇帝。
今年殿试的题目是,你认为该如何治理一个国家。
题目大而空泛,很不好答。
内阁定的一甲头名,是沉稳持重之辈。他的核心思想就是,治理国家的关键,在于各司其职,皇帝要英明,任用贤能远离小人,大臣要摒弃私欲,为国家考虑,平民百姓要听从朝廷的派遣,安分守己。
除此之外,要抵御外敌,尤其是北方的胡虏,同时要教化境内的蛮夷,使其改土归流。
此外,要兴修水利,发展农桑,君主带头节俭,不要搞奢华之风,纠正民间越来越浮夸的风气。
这份卷子答得好,关键就在于全面,且辞藻优美,皆有出处,是一篇完美的命题作文。
第二名呢,答得就不是全,而是精细。他重点强调了农桑是国本,从这一点发展开来,讨论要如何发展农业,怎么修水利设施,怎么挑良种,并说明沿海一带出现了番薯,量大管饱,建议广泛种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