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想,让小厮取来象牙做的算筹:“妹妹拿去玩。”
程丹若道谢接了。
晏鸿之道:“这次又带了一堆东西回来算?”
晏二叹口气,说:“今年秋汛,又有好些地方遭灾。老师已准备上奏,请求开春重修堤坝,若能成,我便和老师同去。”
晏大:“户部没那么多钱。”
晏二冷笑:“有什么比治河更重要?太后千秋?”
晏鸿之捂住额头,头痛,朝洪夫人使眼色。
洪夫人面无表情道:“既然如此,开春前你就成婚吧,之后要去哪里,我们都不管你。”
晏二猛地起身,抱拳道:“母亲,儿子说过,若不能娶韩家娘子,宁可终身不娶!”
洪夫人额角青筋乱跳:“韩家娘子?那是赵家媳妇!”
程丹若:“……”好家伙。
“姓赵的已经死了。”晏二理直气壮,“寡妇改嫁,有何不可?”
洪夫人忍无可忍,拍桌起身:“是我不让她改嫁吗?是她说要改嫁就得把赵家儿子带走,那又不是她儿子,有这样的道理吗?”
晏二:“我们家难道还养不起两张嘴吗?”
洪夫人:“强夺人子,说出去好听?”
“你情我愿,哪里强了?”
母子俩吵得不可开交,程丹若听半天才听明白。
晏二喜欢韩家女,但韩、赵两家自幼定亲,虽然赵家少爷体弱多病,韩家还是坚持嫁了女儿。
韩家娘子也是个机灵的,嫁过去看丈夫快挂了,二话不说,立马纳妾,紧赶慢赶的,赶在他嗝屁之前生了个庶子。
怀抱庶子,依靠娘家,族人吃绝户就有点费劲,但去年公婆相继过世,族人又开始上门。
晏二想娶她,她同意改嫁,唯一的要求就是带上妾室和庶子,不能把他们留在赵家被人吃干抹净。
但洪夫人顾虑带走别人家的儿子,若赵家心怀怨恨,四处诋毁,晏家的名声就会很难听,因此不同意接走妾室和庶子。
韩家娘子便不肯改嫁。
晏二觉得她有情有义,更坚定了非卿不娶的决心。
晏大爷打圆场:“大过年的,此事年后再提。”
这是万能的理由,母子偃旗息鼓,先过年。
于是,一直到大年三十,母子俩也没再提起过这件事。
程丹若和晏二却慢慢熟悉起来。
因为晏鸿之说,她擅长算数,晏二一时兴起,跑来找她帮忙。
然后,顺理成章地变成单方面的教学。
程丹若知道,一旦进宫,再想传出数学知识就难了。难得晏二痴迷算数,拜的老师又是数学家,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传授人。
顾不了循序渐进,她每天读书之余,就往晏二脑子里塞现代数学。
虽然古代数学同样辉煌,但不得不承认,计算方法太过复杂,是只有少数人才能掌握的精深学问。
现代数学呢,哪怕同样是方程,算起来就是更简便,更容易理解。
程丹若修改了XY的叫法,X叫“叉”,Y叫“树”,简称树杈方程。因为两个符号用毛笔均不难写,十分容易被接受了。
方程之外,讲最多的就是几何。
年三十的晚上,晏家人在正厅守岁,程丹若还在和他讲空间几何。
为了讲清楚立体的结构,不能不给他画图。
同理,所有字母都得取一个中文读法。她懒得多想,直接z为“根”,a为“花”,b为“叶”,c为“苞”,t为“茎”,O为“心”。
此后便被人称为花叶几何。
这是夏朝的数学史上十分重要的一笔,只是当事人并不知道。
和数学老师一样,程丹若在教学过程中几乎崩溃。
“二兄,歇歇吧。”大过年的,不能骂人,她选择放弃。
晏二讪讪,抱起玩翻绳的隐娘:“走,叔叔陪你放鞭炮去。”
大奶奶张口欲说什么,晏大爷使个眼色,主动道:“别吓着孩子。”
晏二问:“隐娘,怕不怕鞭炮?”
隐娘抿着唇,可可爱爱地说:“有叔叔在,不怕。”
“好孩子。”晏二把她抱到肩头,“三妹一起来吗?”
程丹若被他气得头晕脑胀,忙不迭道:“好,我也透透气。”
三人到外头放炮。
火树银花,光华灿烂。门外鞭炮声络绎不绝,时不时传来邻居家的笑声,还有谁家的狗,被吓得“汪汪”乱叫。
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硫磺味。
程丹若靠在柱子上,微微出神:又是一年了,明年的这个时候,我还活着吗?
“三妹。”晏二不傻,不可能真的让侄女放鞭炮,捂着她的耳朵,让小厮去点燃引线,“明儿,能再和我讲讲那个图吗?”